那时我十三岁,上小学四年级,在北大荒一个叫撮了火的村庄生活。 村庄向北三里地有座卧虎山,这是五大连池十四座休眠期活火山之一,山虽不高,却雄伟有气势,像一头斑斓的老虎卧在那里。卧虎山少有其他树种,几乎是清一色的柞树,柞树木质坚硬,树叶像带锯齿的小扇子,深秋季节,枝头成熟的橡子会在树下落满厚厚一层。橡子是野猪的最爱,一般来说盛产橡子的柞树林,少不了野猪光顾。粗壮的柞树树干会有野猪蹭痒的痕迹,有经验的
1 日阳为什么会发光?月亮为什么会半缺?缺了为什么又会补全起来呢?天下的花草为何都有一种香鲜味,而门口街上的沙土、石头为何什么味道也没有?鸟从天空飞过来,明明是朝镇子那端飞去的,可未见它掉头,就悄然落在自家院里了。落就落下吧,没有人令它唱歌与呼唤,它却不惜力地扬头鸣叫着。你不怕力气耗尽吗?你卧在枝头歇息不是更好吗?还有家里那堵砌垒三十年的老院墙,三十年它都不倒,总把院里、院外隔开来,人不从门里穿
这是1950 年的故事。 省干校的课程每次一结束,阿赖丁都要往台上递去一张字条。于是,他就会很兴奋地等待被主持人宣读。当然,他的字条不一定每次都被主持人选中宣读。在这种情形下,你不难看出他面庞上会略显怅然若失的感觉。 最令他兴奋和最让他感到辉煌一时的是,有一次新疆省(那时候,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尚未成立)政府副省长伊敏诺夫来讲话,他再次递上字条,他的字条竟然被副省长择中,当众宣读:尊敬的伊敏诺夫副
这个冬季,雪下得特别大。转场后,牧民拜山赶着他的羊群终于到了冬窝子,一切似乎又重新安定下来。 游牧生活就是这样,家是一个超脱的概念,不在于固定安逸的房子。对于牧民来说,只要老婆孩子在、牲畜在,家就在了。这样的家,虽然充满波折,却不失温馨和快乐。 早上,拜山信步来到山腰上,坐在一块黑石头上,卷了根莫合烟,默默俯看着山下的冬窝子。 山谷中,白色的雪地上,低矮的土房星罗棋布。那些土房破旧,残缺,甚
萨拉·古斯塔夫森打算独自悄悄地去见佩妮·温。那是五月里一个星期五的早晨,父母盼着萨拉离校回家的前一天,她把去年八月上学时带到学校的东西,还有大一这年在寝室里攒下的玩意儿全都塞进自己那辆小车,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了看后视镜,确保后座上一大堆东西没有挡住视线,然后驱车离开了宾厄姆顿大学。萨拉满心想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夏天,她没朝锡拉丘兹市家的方向行驶,而是一路向西。 萨拉跟着导航开到安大略湖公园大道,在饱
客栈拾花人 秋天的一个黄昏,到南普陀寺时天色已晚,新月如眉,挂在寺院外的塔尖上,用过斋的僧人走出山门,在树荫下散步。 刚刚到厦门的羚羊见一法师走路如同凌空飞行,她站在那里都看呆了。在她怔愣间,法师已经飘到她面前。“前世可是修行人?”羚羊看他着清简素袍,长身玉立,满身仙气。不等她摇头,法师呐呐自语:“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当勤精进,如救头然。但念无常,慎勿放逸。”他停顿了一下说
一 乘飞机越过中条山——那漫山遍野的白色风电机犹如奇异的花朵——抵达运城,便到了赫赫有名的“河东大地”,黄河东侧的一片肥沃平原。汾河和黄河在这里交汇,向南流到潼关,才转身向东流去。 初到运城,我恍然觉得回到了故乡。我的祖籍在陕西西安,而运城距离西安很近,如果坐高铁,一个小时就可到达。因此,运城人也觉得西安比太原更亲近。运城的各种美食,尤其是面条、羊肉汤以及各类凉拌菜,都让我肠胃的“乡愁”得到了
说起帝辛,很多人可能感到陌生,但一提起纣王,很多人会如雷贯耳。其实,都是一个人。帝辛,子姓,本名受德,商朝末代君主,纣王是后人强加给他的蔑称。 甲辰年孟夏,我怀着好奇心参观了帝辛墓以及姜王后墓、苏妲己墓。 三座墓,均位于淇县城东十里左右的河口村,右临依灵山,左靠淇河水。帝辛墓比较高大,底部用片石裹砌,墓前立有篆书题写的“帝辛陵”石碑和周谷城先生题写的“纣王之墓”石碑,正前方竖立着帝辛的汉白玉石
山西是面食的故乡,祖籍山西,且深以晋人为傲的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说“故乡在胃里”。的确,山西人,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方,都离不开一碗面,当然,还要浇上醋,而且,永远认为自己家里的面最好吃。我22 岁大学毕业,从太原到兰州读研究生,从此离开山西。兰州、上海、北京、天水,多地学习工作,至今已二十七载有余。我也喜欢兰州的牛肉面、天水的浆水面、上海的阳春面……然平心而论,与山西面食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
作为一个扶风人,我对周原的感情是别样的。 被认定为周文化发祥地的周原,是公元前11 世纪到公元前8 世纪的大型古遗址,出土了大量卜骨、卜甲及大量珍贵的国宝青铜器,因而有“青铜器之乡”的美誉。 我没有别的什么靠山,周原就是我的文化靠山;我没有别的什么背景,周原就是我的精神背景。我把我的灵魂与时间的周原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我是周原的游子,我以周原为荣,时间地记忆周原。 骄傲我有时间的陪伴,陪伴我
高铁时代,速度全面提升。绿皮火车,仿佛已经远离我们的生活,成为遥远的记忆。我的小孙子住在北京西郊的某个高楼里,我时常会护着他在窗口向远处眺望。时不时地,一列绿色的长龙驶过,他会兴奋地喊:看,火车来了!我则趁机向他普及一点知识,那个火车,人们叫它绿皮火车,当年可是非常现代的交通工具。可是现在,高铁差不多就完全替代它了。很难见到呢。 这样的兴奋和故事也就维持了一年时间,最近这半年再张望,绿皮火车不见
外国朋友想了解春节难吗?不难。 春节是民俗节日,完全不用听人讲什么是春节,只要能有机会和中国人过几天春节,参与其中,就会深切地感受到春节的魅力。还有许许多多五光十色、生动有趣的习俗和讲究,由此可以了解到中国人特有的感情表达方式,比方说中国人为什么非要在除夕这天赶回家,回到父母身旁,回到家人中间;为什么平常看不到的神仙像,门神、财神、灶王、三星、八仙,这时候全冒出来了;为什么一听见爆竹声,心里就有
到了深冬,平原上的麦田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足球场。有些年,每逢回老家过年,我都会带一帮孩子在“足球场”举办一场新年运动会。项目很随意,有赛跑、跳远、掷“铅球”、翻跟头等。奖品呢,是我用零钱买的算术本和水果糖。赛跑的路线是先抵达一条河沟,再从河沟跑回起点。过了大雪节气,河沟就变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孩子们跑得比野风还快,经常是气喘吁吁地跑到河沟,就有一两个“运动员”忘了比赛,径自在“镜子”上玩耍。“铅球”
在我的老家河南南阳乡间,艾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草。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村边的河沟两侧,地头田埂上,都长着这种草。 春天它们刚长出嫩芽时,母亲常会掐一些回来,在滚水里一焯,拌上油、盐,让我们兄妹当菜吃。到端午节时,艾长高了,母亲用镰刀割下一些,捆成束,挂在正屋的门前。我问她这是干什么用的,她说能辟邪。母亲取下艾束让我闻,我闻到了一股近乎香的怪味。她肃穆地说:“邪物们闻到这股味道,就不
秋天,是姑苏最美的季节。 金黄的落叶、悠扬的评弹、古城的韵味与园林的静谧,交织出一幅幅动人的画卷。走进姑苏,便是走进了一个秋天的童话世界。 一 秋天的古城,仿佛穿上了一件金黄的外衣。清晨,古城的小巷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晨曦的光芒,给人一种宁静而安详的感觉。 朝霞洒在平江路和山塘街的石板路上,也映在盘门古城墙上,晨光和沧桑相映成趣。漫步在古城的小
疼痛,包括肉体的和精神的,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一生没有遭遇过疼痛的人大抵没有。 一 生于1956 年的我,最早的腰疼记忆可追溯至13 岁那年,那一场疼痛,与一次砍柴经历相关。 六月,骄阳似火。我与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一道在山上砍柴。我攀上了一棵高达五六丈的大樟树,挥舞着柴刀砍向树枝。彼时,一个同伴见此树枝条繁茂,而我仅在半腰处动刀,便迅速从旁边的另一棵树上跃过来,在我的头顶上方五六盘树枝处奋力砍
尚舰是我结识多年的朋友,能说会道且心情开朗的他,近几年却与我联系甚少。今年初夏,他多次发微信约我聚聚。我们找了处安静的茶室,在轻柔的背景音乐中品茗聊天。茶过三巡,尚舰说起他这些年身患抑郁症的不幸遭遇。 尚舰算得上一位儒生,工作之余喜欢阅读。他知道我曾被海南医学院主办的《心理医生》月刊和全国医药卫生期刊协会主办的《健康人》月刊聘为特约编辑,对心理方面的疾病有所了解,所以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决定向我倾
蚂蚁岛 一只蚂蚁爬行在东海上。这只蚂蚁就是一座岛屿,2.64 平方千米面积,在舟山群岛2085 个岛屿中算是比较小的。 这小小的蚂蚁,是世上最勤劳的动物,建巢穴,觅食物,搬运超过自身体重很多倍的东西,能把最硬的骨头一块一块地啃下来。 我知道,蚂蚁岛人有着蚂蚁般的品性。 曾经一穷二白,曾经被民谣称为“癞头山”。蚂蚁岛人以激情与热血为基石,硬是敢啃骨头。 出海捕鱼,渔船不够。当时蚂蚁岛没钱造
雨,疯狂地下,风,失控地刮,山洪如一群群桀骜不驯的马,在山间咆哮奔突,肆虐横行。 夜幕里,风雨中,通往孟城村的山路上,有一辆棕色越野车在顽强地行进。车上是一个青春焕发的组合,组长是刚满30 岁的镇应急办主任、共产党员李东,毕业于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法学专业,组员为镇政府下派孟城村的党总支书记小文,镇交通专干小凡。这个精干的三人小组奔波在山塘水坝和村民危房之间,暴涨的山洪仿佛将大云山和相思山广袤的
多看了一眼 “中午喝羊肉汤,开心吧?姜哥!”巡查回队路上,小牛驾着车高兴地给老姜说。 “哦。”老姜随声附和。 小牛,全名牛爱警,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新入警二年的执勤队民警,人如其名,工作有激情,常被同事们夸“每天使不完的劲”。老姜,叫姜海平,四十岁出头,基层警队工作二十余年的民警,负责情报调研、数据研判、执法办案等,带了三个徒弟,小牛是其中之一。 “咋啦?我的姜哥哥,有心思?”看老姜情绪不高,
这片辽河入海口大湿地,知青第二故乡家园,有一群锲而不舍和忠贞不渝的守望者。 当年,在眼前这道“惊天地泣鬼神”的“知青大堤”上,清苦寂寥的知青们,把作为兄长和“点长”的他,和从海边一个贫困小渔村里,前来顶替病重的父亲出民工、朴实文静的烧饭女孩儿,善意地撮合在了一起。 当男人把一条白地红点儿纱巾,深情款款地系在女孩儿纤弱的颈上时,女孩极显腼腆和羞涩地,把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一只小狗,一同嫁给了身为兄长
能见到一场盛大的冬雪降临,对于川南人来说,是每年冬季最美妙的企盼。 与雪山延绵、濒临青藏高原的川西和平坦广袤的北方不同,山河堆叠、林木耸翠的川南地区,纷纷扬扬的雪花是可遇不可求的。川南的冬雪,就像是上天难得的恩赐,你需要运气,才能邂逅。 川南人艳羡地浏览着南北各地下雪的信息,一边迫不及待地换上厚重的冬装,一边兴奋地盯着川南冬季苍白忧郁,总是阴雨绵绵的天空,心里在默默地祈祷着——快点下一场大雪吧
要饭 要饭就是讨饭,要饭是苏北方言。 小时候的苏北农村,生活艰难困苦,人们缺衣少食,为了生存,很多人加入到要饭的队伍。那时候一年四季,村庄上都可以见到要饭的人,有的是本地口音,有的则是外地口音,更多的是外地口音。有的是一个人,有的则是夫妻或父母带着子女。要饭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的是直接讨要式的,到了人家门口,大爷大娘地喊,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有的是卖艺式的,到人家门前,奏一段乐器,唱一段民歌
据母亲讲,姐姐出生时眉毛特别黑,所以父亲就为她取名为“黛眉”。陶渊明在《闲情赋》中有“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大意是:愿意做你画眉的粉黛,随着你的顾盼轻轻扬起。这轻盈美妙的赞美,多么喜悦明媚,掩饰不住一对年轻夫妻初为人父人母的快乐。 长大一些我看《红楼梦》,看到第三回时,突然兴奋起来,我发现了我姐姐名字的机关藏在里面,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在第三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讲到
年节是每个人一生必经的一个过程,年节是中国人最隆重、最铺张、最奢侈的传统佳节。 孩提时一个最令人高兴的事便是过大年,一进腊月的门槛,人们心里就沉不住气了,开始置办年货。随着年节的临近,红色便成了一种主色调,满街都是一片大红。火红的灯笼、鲜红的春联、红色的鞭炮,映照着人们不约而同的欢笑脸庞。琳琅满目的年货都被裹上红色的包装,甚至赶集的人们脸上都涌上一片红晕。赶“花花集”,人人喜气洋洋,说话粗声大气
我的祖辈撇了“民以食为天”的根本,玩味了一阵“之乎者也”,想超凡却没脱俗,可悲啊!爷爷见没了希望就寄托于我爹,我爹没能如愿,便把希望寄托于我。遗传基因载着传统文化,加之生活的艰辛,还有理想、追求,铸造了我的性情。 确切地说,脸是性情、经历的写照。 一般人是不愿看我的脸的,唯恐心理失调。最令我悲哀的是那些嫩弱纤秀的女孩们,竟连被他人享受殆尽的一缕残光都不施与我。真伤心啊!我有自知之明,绝不讨嫌。
据多家台媒12 月4 日报道,知名作家琼瑶今(4日)下午1 时22 分许,在淡水区住家内轻生身亡,终年86 岁。琼瑶秘书淑玲在琼瑶社交媒体脸书的粉丝专页代为发布了琼瑶遗书,内文提及自己已经“翩然”离去,希望外界不要为她难过。 一家逃难 1944 年,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日军从河南一路打到湖南。在湖南衡阳家乡中学任教的陈致平、袁行恕夫妇带着3 个年幼的孩子:一对双胞胎姐弟,即6岁的凤凰(琼瑶的
一条从高原星宿海驶下的大河,岂能不在咽喉石门,将一腔心坎滚烫的话,喷射成危壁上浩气长存的歌? 于是,一道大梯子崖悬垂而下。 黄河梯子崖一带的父老,坚信“大禹治水,凿开龙门”的传说。我刚到河津时,还不太理解,但后来和乡亲们唠得熟了,尤其一次读到黄河船工的临崖生活,听到一支悲壮激越的船工号子,不禁若有所悟。石门浪尖上最早的劳动号子,一定是大禹治水的队伍里飘来的。上古洪水泛滥,人民惨为鱼鳖,大禹临危
2024 年10 月10 日,韩国作家韩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谈到,她“用强烈的诗意散文直面历史创伤,揭露人类生命的脆弱”。韩江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女性,也是第二年轻的诺贝尔文学奖女性得主,纪录仅次于1938 年的赛珍珠。 2008 年5 月,应“首尔文化节”(Hi! Seoul Festival)之邀,我与沪上几家媒体同行一起在这座城市玩耍了一个星期。抵达的当天深夜,窗外飘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