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大,山岭也不会动摇。 ——鄂温克族谚语 “他什么人都不是,因为他不想成为任何人,而且因为要能什么人也不是,便得同时到处都在,也什么地方都不在。” ——保罗·维利里奥《消失的美学》 九月,我来到根河。还有一点儿,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地方没秋天,真的没有,据说八月三十一日至来年五月三十一日都属于供暖季。来这地方之前,我就知道,这里很冷了。不,谁能想到这段无边漫长的日子里,室外冰天雪地,温度全
一 法国影评人诺埃尔·森索洛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一天中午,他和《美国往事》的导演莱昂内在巴黎一家高级餐厅吃饭,午餐时莱昂内谈好了一个收入不菲的买卖,然后吃完饭,两人就在巴黎街头闲逛,那时离晚餐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晚餐也定好要去吃一顿精美的大餐。可是在这段空闲时间里,莱昂内非要去一个下等咖啡馆喝咖啡,还点了劣质的炸薯条和热狗。森索洛为此很奇怪,刚吃过一顿好东西,晚上又要吃一顿大餐,为什么中间要吃
唐棣的文字世界与电影世界有一个共同特征:模糊。包括他的身份,已经能用作家和导演概括,他现在几乎是以一个模糊世界建造者的新身份,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模糊”的近义词有含糊、依稀、隐约、朦胧、大约……在《双河流荡》这篇介于小说和随笔之间的文字中,唐棣描绘了一个爱的故事,又关乎成长,就是说,一种永恒的东西与一种变化的东西的交织。戴河与根河,单看“河”,似乎可以作为流动性的隐喻,然而这两个地点,又确实代表了
湾肚乡谁都知道是黄满偷走了观音像,却把黄双福当作了贼。 三年后,黄双福被刀刺中胸部,躺在地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这根“心刺”。行凶者的脸色隐匿在视野之外,黄双福从影视里挑了一个狰狞的面谱去填充它的空白。他看了一辈子别人的脸色,这一刻,他想看看自己的。当刀刃距离他胸前还不到三寸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甚至还不敢确定这刀刃的目标是自己还是黄满。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云天之外,酷暑的太阳是一
在一个周日的傍晚,一只老狗几乎被碾成了两截。一道巨大的伤口撕裂了它的身体,血汩汩地流了出来。而老狗只是静悄悄地躺着,眼睛望着天。宋耀军低头看着它眼睛上的伤疤,想到了自己梦里的那一声狗叫。 宋耀军是个孤独的六十岁老头,没娶老婆,也没有子女,在城郊的一所民办职院看大门。这所职院的周围全是荒废的农田,杂草丛生。六个小时前,正午的太阳投下残酷的血色,笼罩着这片荒郊野地。宋耀军就坐在门卫室里,低头盯着自己
作者:独舞风铃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我的身体里 曾有过充盈的雨水与呼啸的风声 蓬勃的激情,也曾穿过四季 现在的我,鳞片密布,行将朽木 身体里装满枯萎与凉薄 期待锯斧,将生命的年轮剖开 锯齿飞转,脉络一一呈现 此刻,袒露的干枯胸肌,再也无法设防 木屑四溅,轰鸣声,在旷野和风悲鸣 向世界告知,我曾来过 等一把火,将我点燃 黑暗夜空下的篝火,明亮且温暖 一缕轻烟,最后与
作者:周八一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一排白桦,守望冬日山岗 当最后的一片叶子,随风飘远 曾经葱郁的往事,还有什么 值得追忆 鸟巢空洞,一只只失落的眼睛 那些鸟一样散去的亲人 是否还能在无数孤寂的长夜 携带柔软的亲情,填充失眠的温暖 怀念,像一把被西风淬炼的寒刀 一点点刮去光阴的硬壳 雪片般纷飞,涌入眼帘 总有一片落入怀中,化为热泪 潮湿遗忘的乡音 在白桦轻微的战栗
作者:芮自能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五岁八个月。妈妈说你矮于同龄人 我们带你奔赴省城的医院 寒风紧裹人间。我们紧裹内心的焦虑 把寻医,装扮成一次出游 一场大雪降落人间。医院外的空地上 你扬起稚嫩的脸庞,迎接一片片 轻盈晶莹的雪花,如同迎接一份 从天而降的礼物。漫天风雪中 我一次次将你举过头顶 企图让你高过我,高过头顶 白茫茫的尘世 这是你人生的第一场雪 我能感受到你
作者:赵成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打开它,就像打开了潘多拉 玫瑰牡丹桂花茉莉,还有栀子花的清香 都以雪花的姿态,可着劲献媚 它们亲吻到哪里,哪里便会有 欢喜涌出 就像母亲漫不经心却说不完的碎碎念 比如某个清晨 镜子馈赠的浅笑,或是某次会面前 反复掩饰过的羞红 这些陈年的小秘密,一不小心 就会从没有拧紧盖的缝隙里溜出来 每次她翘起手指,轻挑、慢捻、细抹 在手背上用心研
作者:白芍的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我曾这样回乡:盗版回力鞋 两根腿像钟摆,一步比一秒慢得多 二手褂子裹挟着含着盐分的汗衫 从礼参下车,一步一步地 回崔毛村 除了网兜里的脸盆,两个蛇皮袋 包裹着所有家当。所谓蛇皮袋 就是用过的化肥袋,营养了庄稼 后,再来营养我。在农村,化肥袋 被多次利用,从来不言及退休 默默无闻,朴实厚道 两个蛇皮袋,被一条绳子捆在两端 搭在肩膀上
作者:王海云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不愿离开煤矿的人 因为他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靠着煤帮倒头就睡的人 因为他相信,煤,不会伤害一个 筋疲力尽的人 他每天弓着腰走路 因为肩头背负着坚硬的岩石 和一家人的生存 这些年,煤已在他的骨头里生根 那次砸伤了腿 他一点都没觉着疼 点睛后: 无法离开煤矿的人 无法离开煤矿的人 没有地方可去了 …… 这些年,煤已在他的骨头里
作者:樊德林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有时候,他会像河流一样 躲进一枚浆果里,等待采摘 他就是那个怀揣明月,独自 夜行的人。他拒绝成为收割 磷火的镰刀 也不愿成为乌鸦 黑色礼服上,一块透明的补丁 他渴望成为一个词语,拥有 明亮的光芒和辽阔的内心 暂时无法定性的生活,让他更倾 向于在泥塑的供词里 收集闪电的眼神,和羊群的背影 他在霜粒中,还原自己的清白之身 并借助火焰
作者:李巧莉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卖一件 另外还有多少件 在岁月原处尘封不动 生意允许萧条 梦一样两手空空笑着醒了 生活日渐沧桑 老王擦柜台的手很粗糙 我看着滑过玻璃的身影 问自己 为了获得梦一样的光 要在玻璃上摩擦掉多少影子 还没售出的 是不是老王抽烟发呆的心事 在大街行走的人 模仿老王的烟,走走停停地 放光,一根接着一根 一个接着一个 商铺在烟灰中
作者:麦先森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抽搐。在咖啡馆的座椅上 我咀嚼牙疼,拨开桌上黑色飘带般绕圈的 舞女,那些故作妖娆的字母 在塞壬瓷杯里低语 查拉图斯特拉在呻吟什么? 我的脚趾八分麻痹依旧能掀起地毯 连同那些虚伪地浮起的灰尘 我缓慢摸索语言在空气中摩擦 脱落的角质层 从天窗的星状缝隙里爬出西瓜虫和蜈蚣 也爬出短讯和电话铃声 松鼠举起残破的坚果,那面肿胀的墙壁 渗出血
作者:蒋文睿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白昼的黑暗里,祖母坐过的椅子 已经散架,用一根绳子套着 裁缝在堂屋裁母亲的寿衣 六月六的天气,适合一些仪式 大地伸展四肢,呼吸绵软的墙根草老成了许多 蛙鼓,沉入绿色的深渊 堂屋是光唯一进出的小巷 灰尘在裁缝的剪刀上跳舞。剪刀下 黑色的布料泛着的稻麦的酒味 风吹正午的后背,摇摇晃晃 裁缝鼻尖上的一粒汗珠。太阳的里面已经沸腾 屋子里却安
作者:黄永茂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竹林下孤独的老屋 快要和泥土混成同样的颜色 风可以从门缝轻松翻阅 一些坚韧的故事 烟火的味道 被北去的雁叼走了 和成群的紫荆泽兰站在滤镜里 我和老屋一样孤独残缺 蛙声和溪声沉默了 我在村庄已难以落脚 终究要成为一个赶路的人 在风沙扬起时 把晚霞别在衣襟 趁夜色未起 拾取几片 被竹叶裁剪过的云 点睛后: 赶路的人 竹林下
作者:陌小小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云影掠过草甸和羊群 很快覆盖我,带着偌大的善意 惟有山能够将视野抬升得如此辽阔 小径推着自己,经过丛林、灌木 到达杜鹃花带 香气铺在草地上 我甚至忘了郁结于心的消息 那些生长在山顶的树木、荒草和云朵 无需赞美 它们都是一座座寺庙 接受人们的仰望 在山顶和云朵间 我变得多么虚无 整座云影,因为爱,被羊群吞噬殆尽 点睛后: 云影
作者:杨彩芬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呼呼,摇醒沉沉的梦 狂野地吻上窗户,得意地 狂吼着远去,又怒气冲冲地来 一夜来回,像极了幼稚的孩童 不知那些粉红躲闪何处 那一树树雪白,能否无恙 娇羞的芽孢,是否能顶破万劫 大地又多了多少溅泪的花冢 鱼池抛出的鱼儿开始僵死 每一尾死亡,都在抽打主人的 心脏,理想在风雨中划入泡影 于鸡鸣声中捻出彻骨的啼哭 呼啸声穿过夜的胸膛 夜幕
作者:何苗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清晨的露水在村庄尽头摇晃 山还没有醒,妈妈给我找出 棉花衣裳,她们都尝过冬天的味道 火车不慌不忙穿过我悬于树上的心脏 那是一棵合欢,它背对着长满风车的山 它最擅长讲一个笑话,淹没迷藏和苦难 我在正午醒来,和一朵失眠的喇叭花一起 把野酸枣摁进一个潮湿又干瘪的梦里 还有打麦场,阳光很充足,汗水滋养着皮肤 从第一场雨水落在我处决爱情的铁轨上开始
作者:左右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晚风不停地吹 吹黄了山坡 又去吹他的菜地 风能吹瘦 不到一百斤的身体 可他身体里的一畦畦青莱 总是那么葱绿 他的影子落在田畦里 那些豆角,西葫芦从不谈及 只有那小小西红柿 红着眼睛像是怜悯 点睛后: 晚风不停地吹 吹黄了山坡 又去吹他的菜地 风吹瘦了他 不到一百斤的身体 但他身体里的一畦畦青莱 一直那么葱绿 …… 点
作者:大舟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傍晚,意味着桨休息,父亲的稻草鞋挂在墙壁 初穿时像龙舟,然后在水里变蜈蚣,现在 成为老去的鱼,骨骼疏松。沮丧晒在房顶,河水的声音在耳朵里逐渐聋哑 草鞋架子,筋骨光亮,可以切断母亲白发安详 稻草还在源源不断运来 有时,望望老井一样的天空—— 那些井口的树不可思议 叶子的骨骼在灶里唤醒昏睡了一下午的时光 值班的火发出铁芒箕的味道 而松木味的火
作者:雷云峰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进入三月之后 风,成为王者 先吹动屋脊残雪,再吹动 还呆在杜家村的人 最后,才吹动饮马河 风,想吹什么就吹什么 被吹过的事物 都若有所思 仅有的一棵树,和母亲在一起 也让风吹 他们在一张纸上倾斜 弹出成群的麻雀 只为,用影子递过来远方的消息 风,并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有人看见桃花回到枝头 也有人,看到 一朵梨花,照耀母亲
作者:尤言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火车从头顶呼啸而过。时间吞噬 又吐出的人或事物 引着你,走向变旧的远山与河流 比雨滴湿得更透的那个清晨 你听见雨水落在棺盖的声音 一些钉子钉进关节里 马匹走过的那些小径。总有秘密 再倒出来 从松岭坡倒向团团河 水草丰美,鱼鳞闪光 年轻的父亲,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不远处,露出他涉世未深的脸 点睛后: 时光的河流 火车呼啸而过。时间吞
作者:云沐蝶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我的彝村后山,并没人去除草 为此,我多了许多幻想,星辰大海 绿色的房子 把光放出来 把成群的牛羊领回家 一种抒情,是草木注重细节 在每一天把每片枝叶打开 把一百扇窗户藏在体内,呼唤之声 逐渐变得洪亮 一种浩荡,是生命的自由,无限靠近泥土 与土地共呼吸 枕着彼此的名字,点亮新的名字 但我们不去打扰,只看它们活得坚定,风生水起 点睛
作者:游子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一条伟大诗人的河流 在地图上缓缓滑动 用八百页重量,拖动一个人的一生 ——徐徐向我走来 世界小如一片树叶。挥动的笔 在一个人的思想上深耕 土地,牛羊,大豆和谷子 甚至爱与神—— 地球的两面,我们共通的东西 《河流之上》的赖特 是否也会和我一样,一路向西 缓缓的河水,像深度意象 总在无声地述说 点睛后: 河流之上 ——致赖特
作者:梦幻不可思议君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嗡卡,是树枝被吹折时心里崩断的一根弦 被路过的风臆想作一个人名,一个象声词。带往四面八荒 祝祷在耳边回响 像无数个流逝的日子。嗡卡,嗡卡 层层涟漪扩散开去 嗡卡,这个城市正在陷落 水将淹没我们的脚踝 披着晚霞起舞吧,锁骨晾晒古铜色 像一尾鱼游走在城市日暮。忘记了将去往何方 你说你的记忆只有七秒。嗡卡,嗡卡 电风扇在昏黄灯光里抽
作者:青桦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在山巅,夕阳被拖到更低的位置 那里,一条无名的河流闪着微光 树木葱郁,鸟群归林 薄暮献出仅有的星辰 我猜想,看不清的小路上,荷锄而归的人 也带着凉风和倦意,各家的炊烟 有不同的讯息,而此时 一颗被惊吓的石子急速滑落 沿着来时的路径—— 山下,村庄和更远一些的城市 陆续点燃日常的香火 我目送一颗石子,以献祭之心 落进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作者:武楚琼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一朵花笑,一朵花哭 在旷野,山谷和月亮沉睡的深夜 我已经习惯了 你走过的地方 听到她在笑,像银玲的清脆 也听到从角落传出的悲泣 如秋,落叶的命 在一个午后,我遇见你 诚恳的对你说,要么把我捧在手心 要么把她举过头顶 昨天 有一朵云,从我头顶飘过 想到了你 点睛后: 一朵花一会儿在笑 一会儿在哭,在月亮睡在山谷的深夜 我已经
作者:曼荻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春天给玉兰或栀子一个破土的理由 从弄堂口拐出来,既是发芽,也是试探 抵达某个午后 沿X轴,远离故乡,在大城市取一个点: 他在打电话,叙述某个清晨,关于艰辛或者爱 她,一个人行走,阳光照着她的白纱长裙 时间薄雾般透明 诸多的念想汇聚成叶芽或花蕾,浓缩成一个记号 标注二月,随地铁穿过城市海底 Y轴,五月。豆蔻自证鲜妍,引入雨季 繁华古镇、春
作者:徐明友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桥梁矮下身去,雨水向东 成奔赴之势 带走的枯枝烂叶,有些,继续被带走 有些弃于岸上 多像我无奈而又潦草的半生? 河道的位置,一再失控 我和一朵云,继续保持浑浊 傍晚时分,我裹紧雨衣,从你的水田旁经过 浸泡已久的稻禾 仿佛一个死结,正被天空无情嫌弃 或抽打着 点睛后: 桥梁矮下身姿,雨水向东 成烈士奔赴之势 河中的枯枝烂叶,一些
作者:周爱华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绛色罐子,煨在灶头 等大叶茶的香味用饭勺喂养一天的时光 它想起大雪时节的事情 冰冷的嘴唇触碰着黑釉色的罐口 一些埙的声音四处弥漫 远处,蒿草脱下旧草帽,像一匹野马奔腾 在田野上,越来越凶猛 水的话变多,它说了春天的事情也说了 更远一些的冬天 顺便洗两只菖蒲的新剑挂在门环上 喜爱蜻蜓小憩的那把扫帚 祖母用它清扫自己布鞋下的那条小径
作者:陌上花开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暮色将尽,没有茶水的 杯子,只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装满黄昏里的寂寞 此刻,盛一杯虚空—— 一朵莲,和突然而至的雨滴 杯口的空,凝着命运的霜雪 只想腾空身体 泡一杯门前的金银花 除杂清火,与自己和解 以通透姿态,洞穿半生 颠簸 圣洁的雪山之水,濯冼,容纳 潜伏于黎明的暗影 点睛后: 暮色降临,空杯子 装满寂寞的黄昏 此刻,突
作者:刘迎雨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荒野上 一架钢琴不是史蒂文斯的坛子 并不意味着一种秩序 它的存在,不需要理由 阳光烤漆,雨水抛光 它深渊的表面,仍然散发着乌金的光芒 这也代表不了任何价值 ——它只是一块石头眼中的石头 只能证明,有人来过 然后鲜有人迹 它沉睡的灵魂,如何被召唤 它如何被赋予意义 这需要它具备时间的耐心 譬如,百年以后,一位旅行家如是描述: 黑
作者:笺纸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与石为伴的人患有顽劣的固执 我所熟知的石匠凿了多年 还是不肯放过一块碑 一个死去的人。 时间久了 就像一块石琢另一块石 看什么都像石头可以被打磨,雕琢。 他说他喜欢铁錾的耿直,只吃下很硬的石粒 也钟爱锤子一次次叩首的实诚 有时也会把石子抛得很高看看 属于上空的石头是否会像星陨带来闪烁 而他垂怜那些生藓的石磨,磨细了粮食 养大的孩子把
作者:郭胜利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偶尔也会有蝉鸣。偌大的辽阔 淹没人世间渺小 一些细微的事物点亮了自己: 萤火虫左冲右突,星子们性子沉着 为一弯新月打磨出刃口 灯光是最后的倔强 一个人还没从窗外的浓墨中,打捞出 恰当的词语 四壁依旧空白,一个人的信纸 依旧空白 蛙鸣声汹涌,一浪 盖过一浪 卧室还没有成为一个人的彼岸 之后,关上灯,打开门窗 随一个人在辽阔的黑中
作者:黄鹤权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我依然记得那些 稀少的时刻 船歌在翱翔,地平线在舒卷 一朵浪花叠着另一朵 又一次扑过来,没来得及在礁石 铺陈出生证明 所有流亡者的泪水,也是如此 作为内应,降解在寡妇村上 她们的时辰如往常。拾贝,捡藻类 滩涂维持脸颊发干 腥咸耸立,高过海螺,哗——哗的落潮声 “她们急于辨认声音中匆匆 缩小的一切” 海边就是这样,一场灾难 取消
作者:青花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给我一支 口琴,我会吹给湖水 那里安静,云朵栖身水底 那片湖水 体内也有坚硬和疼痛 我试图取出 你身体里明艳的部分 感应你的光波 喜悦,悲悯,酸甜 一圈,二圈……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涟漪是圆的 行走的烟火也是圆的 没有早一些 也没有晚一些 倒影也多余 点睛后: 给我一支 口琴,我会吹给湖水 吹给水底栖身的云朵 这片
作者:江北川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你低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湖面 伸手触碰时,影子再次模糊起来 背后传来几粒鸟鸣 落向头顶,白发又短了半截 那时你也是一只小鸟 整个世界都是崭新的,一双翅膀 承载无数的梦想。穿越雷电 面对疾风,总是喜欢奋不顾身 如今,你再提不起当时的勇气 且开始敏感多疑,变得沉默起来 那些美好的事物和温存的话语 仿佛精心布设的一个又一个地笼 对于生活,你
作者:袁才友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父亲让我在讨论庄稼收成同时 讨论一下生活中累积的磨损 讨论秋天循环,如何被赋予意义 他与秋为伴许多年了,更觉得 岁月是顽劣的酒徒 停靠秋天,寻找和搬运石头 不要太在意那些荒芜夜色 新月降临,稻田上会洋溢歌声 我模仿诗人,浮在秋的表面 望见叶落,试图描述清楚颠簸 接受覆盖或留白,而雨水 频繁到访,想迫使远走的骨架 比家乡的土地凹陷得
作者:兮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我有更多的九月从大平原升起 秋天的牧场,放牧着鹞鹰,云朵 而泥土深处的麦子,开始孕育 木叶回归故乡,大地肃穆 即便是伏身逶迤的荒草,也把仅有 的明亮,毫不吝啬的献给土地 我有那么多的九月,被众神亲吻 和拥抱,像一朵山菊的清芬 干柴垛再次收藏她的热情 丰实的圆满,让她拥有比山峰更加 坚韧的自信和勇气 炊烟,带着她的体温无限接近蓝天 母亲
作者:梓榆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匆匆离开了。远游的 裙裾,在岸边举起高脚杯,想着 不再归来。漆色斑驳的时代 要在你的具象里,摘得 优美姿态。谁一往情深 梦的镜像缠绕,牵惹,长满苦涩的往事 也罢。夏堇蓝,火球花 铁海棠,凤眼莲,虎刺梅 都不愿入长夏。我在日子里疾行 落落疏影暗惊了时序 西园载酒,我不忍看到又一枝蔷薇 在低矮的风中滑行,滑入 直觉般滞涩的含糊,败了
作者:李卫林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雨滴兀自向前滚动 顺着水泥地面的斜度 汇成一条江河,一滩湖海 一艘落叶发出声响 秋天正在流向管道 我被秋天推着走 泛光的路面摇动云影 走一步算一步 回声在肉体里劈砍年轮 木屑掉落 从一个涡旋到另一个涡旋 在数不清的季节里 我有了第一把伞,第二把伞 直到有了第五把伞 才有底气与雨猝然相遇 伞面叽叽喳喳 我顺势走到另一个涡旋
作者:肖笛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龙溪河的白鹭,与河水互为倒影 鹅卵石长出翅膀 落日落在河面,波光粼粼 仿佛一根金簪插入水中 白鹭宛如簪缨 风一吹,划出优美的弧线 拟或,蹲立涟漪上 岸柳、苇絮、草滩…… 龙溪河蜿蜒夕辉里 水面撒满了水粒,豢养的白鹭 沿着水线盘旋 白鹭贴近河面滑行 一低再低 把整条河流,紧抱胸部 点睛后: 龙溪河的白鹭,与河水互为倒影 鹅卵石
作者:周立志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能看到你多好 这样,怀抱的春山就有了去处 我两手空空,但可以抱着你 春山多么温柔啊!替我抹去体内的沉疴 潮湿的雾气浮上眼睑 请你抚慰它,在它凝聚成落日之前 习惯于独行,浮世诸多杂草 我的路崎岖而隐匿,酒是唯一的慰藉 黄昏是它,晨曦也是。偶然遇上的桃花 经过的荒野枯冢,也都是 路的尽头还是你,你在借用阳光 治疗一株受伤的蔷薇 你随手
作者:青晨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是雨啊,透明地闪烁 千百次地落下,成为另一种形态 我们通常把悲伤,喜悦,哭泣这些词语剔除掉 却又隐藏在另外的句子里 钟花樱在冬季开花 它的花期它做主 和那些词语没关系 它把粉色的花瓣挂在枝干上 如果不是我,就是他 如果不是他的衣服,就是那些纽扣 如果不是说要飞翔 就不用开得那么高 和月亮一样 照着的是所有的地方 极力掩饰,冷淡,
作者:李传英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提着它就可以回归到经年之前 我们熟悉的高粱米,山楂树,高大挺拔的柿子树 熟透的柿子每一粒都红彤彤 具备灯盏的寓意和圆满的审美 我们在山顶上种植棉花,在天空种植海浪 想象中的波涛,有万马奔腾的心跳 那时候世界上没有诗歌,没有远方 母亲手中提着的 是最美好光明的部分 通往黑夜的道路模糊,绷紧身体 适才辨别远方 整个夜晚都在40度体温中挣
作者:李佳奇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一字线在图像中循环地倒放着 蜘蛛咬下一口薄蛛丝 就像吞咽进一片薄荷烟圈 开始编织自编自演的奢念 相似的桥段频频闪现在亚格力玻璃门板 吐出流动的空心圆形雾气 我此时被挂在蜘蛛网中 要进行自我催眠的第一轮实验 在实验室 催眠等级暴露在仪表盘最外侧指针上方 指针失灵,无法被提前预估品鉴 我正在进入残缺的黑白默剧片 每个人都长出同一张黑桃
作者:祝冷 点睛师:吴小虫 点睛前: 我们停落在天鹅莹白的羽毛上,仿佛 一场落在湖面的大雪。镜子被天空忽略 连喘气声也被覆盖,寒风局促地示爱 把固执的嘴唇拓上蓝莓蒂环。想要飞行 越过草甸枯死的绒毯,干巴巴地留下 一尾缠绕喧哗的爬痕。你的指腹 比蝰蛇的鳞片还要冷漠,交织起土壤和渴望 焰火像爱神的舞姿,不会腾空 它必须亲吻每一寸可燃物,烧触早已涸尽的 苔草。一切终将倒伏,脚印接纳
作者:萧炣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你看一滴雨,在它的外部看它 隔着玻璃看它 隔着马路看它 在伞和伞的空隙看它。你看它 跳过心事看它 你绕了一大圈看它,走山路 再走水路看它 你绕过自己看它 直至暮色 你们拥有同一个深渊,以及 深渊之下,你不能说出 但允许存在的 你知道的 你默许的 比黑亮一点的部分 你并不打算再擦亮一点 比黑亮一点的部分 擦亮一点,就会消失一
作者:阿古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雨滴,落在昭觉拉达的山坝 昭觉河的中央,老人与海鸥 把一个未成熟的词语,放在心上 黄昏寂静。一朵向日葵, 一枝玫瑰,和荒废的船群, 在岸边激浪,停顿,又折返水中 高低的丛林,参差的群山, 废弃的荒原,如被遗落的三个海子 在昭觉河北面,被人提起,被人诵唱 影子与落日。孤寂与时间, 从山的那边成为永恒,雨水流至山间, 流向湖中,流向祖坟
作者:卢晓林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奶奶,我们曾在院子里 眺望驶过黑色夜空的一个红点 红点闪烁,我们的心也一忽闪、 一忽闪。它遥远,危险,不及物 以我们的无知,猜不到那是来自陆地 还是外星球,猜不到它会降落在哪里 我们只有眺望,带着惊奇和恐惧眺望 它在天空上画的弧,和我们用眼睛画的弧 重叠了。我们的目光降落在院子 而红点依然在我们的脑海中飞行 我们享受着无知带来的欢愉
作者:兮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我已从故乡的河流中醒来 尽管,肉体被高高的树木围拢 秋天再一次惜别十月 深耕的麦子 会在泥土深处发芽。木叶都已凋落 流深的溪水也已关起栅门 天空垂下洁白的手臂 像一只只白鹿 你要在岩壁上描绘下它们的影子 在我度过的若干个年头里 没有哪一个季节,快过秋天 它让我的流浪变得短促而拮据 而石头收敛起余温 我看见放牧的人,背起十二只羔羊
作者:刘鹏 点睛师:张二棍 点睛前: 我们谈到雪 要大,要猛烈 值得回忆与雪有关的故事 与之一路而来的 林冲、宝玉,和王公子徽之 用尽六出飞花、瑞雪丰年 所有美好的词语 搭建庄重的祈福坛 等一场雪,轻轻敲响纱窗 敷上纯洁的爱,或淡淡的忧伤 雪一直在路上 我们一直在冷却和溶解 透着自愈的眼神 打开天空一角,那片云 就抖了抖它的口袋 点睛后: 我们谈到雪,更大 更
作者:树先生 点睛师:祝立根 点睛前: 而如今我只能叫出母亲 我只能在一个具有限制意义的相框内 义无反顾,用眼神抓住 一个飞进又亮出的背影 我只能钻进我的日记本 平铺着,躺下,把自己 当做回家的那条路 我只能热爱母亲最爱的 每个清晨,然后试图 走进她与我的回忆 我只能更爱父亲 这是目前爱母亲 最为有效的一种方法 点睛后: 而如今我只能叫出母亲 我只能在一个具有限制
作者:黄俊 点睛师:胡正刚 点睛前: 巷道口,一把高木凳 戴老花镜的老汤低着头 桌上锉刀和钥匙片,时光是一把旧锁 旁边理发店,一缕缕头发纷落 脑袋圆光的小覃技艺纯熟 吧台前的妻子安静坐着 她看上去还很虚弱 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做完放疗 穿旧军装的老熊,早忘了下岗多少年 走街串巷,口哨欢快 一天到晚扯着嗓子喊:灌煤气哦,灌煤气哦…… 早高峰,繁华街路口 红灯再一次 为人间安
下午五点我们坐在路边榕树 坚硬的呆滞里 想法是种子的山 倾斜着漂浮在暮色的海水之上 比如说 有些死亡将死时弥轻弥远 如同倒影蹒跚地行走 有些倒影在手术室的灯光下 仍然质地坚硬 纵身跳入一只乌鸦的自我争吵中 所有父亲先后回到巷子里 每辆摩托的轰鸣都像咳嗽 一样不可复制 每个孩子关于黄昏和死亡的猜想 被这样的预示和粗糙的拥抱 一一打破
水把自己藏在冰下,草则藏在落叶下 芦苇藏进一片枯黄,天空藏进蔚蓝 我和真相有些晃眼,在光秃秃的河砭上 无处可躲,又恍若不存在 突然,一只野鸭飞过来,后面还有一只
去看一座山 正赶上斜阳西下 拉长的身影比秋色还深 旷野的微风中 一对翅膀穿过湖水 从眼前消失 扶住日渐消瘦的孤单 继续走,脚步 在傍晚的山谷中回响 从现在开始,我会在意 彼此的呼吸 直到时光越来越慢
对面而居。烛火把我的生命 衬托得像是一座城。而时光则是另一座城 苦乐悲喜都在一片树叶落下的过程里 阳光正好可以穿透它 本身存在的河流。我深知,夜晚将要降临在我身上 一条船将要从世相背面 带着日出归来。但是此刻,我要面对的 是穿过夜晚的波澜 飘忽的,抵达战场的歌声、长矛 我想到极限的宇宙深处 应该在光明的叙事里,渐渐塌缩。我要坦然接受 抑郁症。生活加之于我的浅薄,但非悲凉
草长在草原、荒野、河谷, 固然好。 却不如长在田地旁, 与粮食蔬菜为邻, 永远保持一种联姻的可能性。 如果长在石头上,也好: 以柔情而绵长的力, 软化坚硬、冰冷。 若是长在悬崖上,更好: 引导那些现世的旅人, 缓解绝望和疼痛。 要是能长在人心上, 就再好不过了—— 留宿水,消化风, 让沙漠收起翅膀。
伪生长的时辰和折叠了声腔的流沙 覆我以执意,我有与之相似的光束 好大的渗透。 好大,熙熙攘攘,又有点旷阔 让我,抱住或者弹响 它试错的过往 海鸟,注定要遇见。 掠,把一切锁在了风暴之前
坝上的春天 是被牧羊人的鞭子喊醒的 只顾低头吃草的羊群 一会儿像云朵,一会儿像雪莲 安静地啃着脚下的阴影和倒春寒 只有天真的风 山上山下不停地奔跑着 跑着跑着就绿了 这是一小时 我们甘愿沦陷于无际的泥沼 把两根没头的绳子缠一起 在空无一人的沙漠里种花种草 我们共用一个水杯 一块巧克力 一个身位的空间 属于我们的一小时 怎么感觉几分钟就过去了 多希望,这是一小时
几只麻雀 在窗外的老杏树上鸣叫 仿佛每天的早课 仿佛是一种呼唤 这个时候父亲会下炕,出门 用扫帚扫开一块空地 撒上些许糠或是秕谷 然后回屋 听着母亲的唠叨 那时候父亲还在世 母亲也没有这般苍老 不谙世事的我 还不知道有一种感觉 叫做恍惚
月光如水, 均匀地洒落在飞云江岸边 堤防上的草, 青青。带着皎洁 划伤每一个途径的青年 草是亮的 月是明的 多么幸运的一次见面
香樟在落叶。松针也在落 常青的麦冬上,铺满了松软的爱 夕光照着万物 它在我刚割破的手指上,一遍一遍 刷上金色的蜜 像母亲,轻轻吹着我的伤口 三月的风里 松脂的清香,久久不肯散去
经过她需要时间,春天的紫地丁,白色的荠菜花 桃花的房子容易塌陷 只有短短几天,时间旋转的太快 站在青草间的词汇柔软,用手不能捧起来 绿色的树叶 梧桐花倒挂的钟摆 种下豌豆的老母亲,用麦秸编织草戒指 蹦跳的蛐蛐 和盛放野花的花篮儿 我喜欢这些精巧的事物,更因为盛放的是我懵懂的童年 我在傍晚搭建桥梁 折叠扁舟 鸽子翅膀上绑上落日 却距离年少的岁月越来越远
黄昏的小镇很安静,雪不大 一点点荧光 围绕红灯笼旋转 时间是一只温顺的小鹿 夜归人,掸一掸领口的碎银 炉火正旺 襁褓里婴儿睡态可掬,几声犬吠 也是和谐之美 小镇很小,东头的鸟鸣 叫醒西头的炊烟 入冬的第一场雪,没有 惊扰什么 一群鸽子出来觅食,幼稚园门口 老师与孩子互道早安
在一个无法言语的年龄,只可以想象出一些事实 譬如,锁住的不止景阳冈。猛虎,喝下一大壶酒 就这么醉着杀死了自己,成了一把骨头 这些事情与任何人无关,总之 等到必要时才会露出胆怯 重复的打虎过程,使我疲倦 会变好,道理是这么讲的 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在远方 开始担心,曾被提及的原因 这是一种不明确的关系 或许以后,我也将成为这种不明确 没有任何内容
在父亲死后的第二天,他往口袋揣些黄纸 顺着父亲反穿过的泥路,爬上山顶的观音寺 银色的菩萨泛出器物的冷光,风吹起上个月求福的黄纸 里面是他们一家的名字,其中的笔画连到了他的泪沟。
于是你开始期待日落 期待一群候鸟掠过黄昏 像童年的时候 喇叭声往往会在 傍晚响起 现在你坐在山坡上 看牧羊人放牧着晚霞、羊群 以及在人世沉浮的自己 远处的后山又多了一座新坟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 会成为其中的一座 想到这里,你把手上的苦菜公 又放到嘴里嚼了一嚼 像品尝这苦涩又无常的一生
田野里 母亲越来越矮了 那些低矮的事物不用仰头,也能与她交谈 甚至,将招摇的借口 落在她肩头 绵密而紧凑,遮掩了北风吹深的 皱纹。 菜地还绿着。诸多生活拿走又放下 扒开土地内心,黝黑的说辞 一再对劳碌低首。这些 都放在她一生所下过的雪里 而畏寒的双腿,无法支撑一个季节 窖藏红薯、萝卜、蔬菜,以及来历不明的伤疼 ……雪。覆盖年轮
后院里那棵梨树 是陪母亲嫁过来的 它看着母亲生儿育女,一起 慢慢变老。一年就是母亲的一生 春天忙开花,夏天 忙挂果,秋天又忙落叶 直到冬日的黄昏,才是 他们闲下来的时候—— 她扫净房前屋后的雪 然后,撒下一把粮食 而它刚刚摇落几瓣残雪 又急急结岀,一树繁茂的鸟鸣
风从来不说爱情 银杏树排成了琴键,弹不短不长的调子 冬夜 我们坐在湖边说来年的事 夜被拉得很长 月光是有弧度的 寂静在鸟的翅膀上抬高又放低 一层一层的浮云,也压不住天空的高远 就像故乡关不住儿孙们遥远的想法 和州湖深沉 湖水,盛得下整个天空 病房 我们用干涩的语言谈往事 旧房间,墙皮一层层脱落 梅雨还没过去,话语里 也有潮湿的气息 我们说着某一年的大雪,说破碎 悲
落叶越多 遮蔽的就越多 比如唇色高跟鞋 游过斑马线的各种车子 和情节需要 鼓起来的风衣 与裙摆 追光灯始终没有出现 出现在一把扫把的头顶上 落叶始终没有见少—— 从睡眠中 从腐朽的观众席上 扫出一条路 风叶缓缓转动 夜晚和城市缓缓转动 预设的邂逅始终没有发生 攥紧扫把的手 暗语般藏在黑色手套里 所期待的正在开始 正在结束 编剧和剧场 承载的一切处在风的漩涡
不介意风吹得冷些 云走得慢些 不介意花开得晚些 你来得慢些 不介意嘈杂的声响 不介意荒凉的境地 不介意阳光倒过来 照在天上 河水倒过来 逆流而上 一切都不介意 于是一切都是幸福的样子 就连你不爱我 也是幸福的
西南之南,古驿站无名无姓 在某一个春天,桃花烬燃山野 牵着马的摆夷族人在此停留 此后,山山水水,以此为名 瞎眼女人把草药根部的泥土抖回田埂 她说她的祖辈是被陷害的将军 双手吞下枷锁的人啊 太阳在山脊暗暗吐息 金戈铁马的梦境一定就在田野尽头 太寂寞,她说,太寂寞了 陶罐在常年的沸腾中沾了时间的尘垢 为我煮透川穹、紫苏、红梗和一撮薄荷 何不畅饮,众山静默 你我的孤寂,亮如夜里
终于谢幕了 她从身上取下两根肋骨,他们 太累了。需静置,需 喂以风,喂以雨,喂以电闪雷鸣 喂以众生皆苦,喂以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终于可以卸下行头,放下花枪 终于可以收敛笑容安静地 哭了 她倚窗而立,终于可以将背部 留给观众 在下一场锣鼓敲响之前 用她的兰花指为自己擎一杯 咖啡,加了糖的 窗外,明月高悬 她回首一笑
柴火从腊肉里拼命挖出煤,和时间的琥珀 背书包的小女孩与低飞的白鹭到底谁更美 山野柔软起状 浇菜的人在水桶里面找到一面生活的镜子 如果再冷下去,容颜会结冰吗 那些根茎一样的小路一直在召唤 内心的回归,也一直羞愧于表达
日子总是呈现半包围结构 夜晚也是白色的 离开故土 月光,会在弯着腰捡拾碎银两 而裸露的脊背上 加盖印章 梦境中,祖母抬起左臂 你看见胳膊肘处开花的旧棉絮里 一个连着另一个 形似老年斑的 黑洞
一条鱼在一个女人雪白的腹部 挣扎了一下 也许是一些水草 也许是河滩上鹅卵石 一个人眼里 越来越荒凉的部分 是一轮夕阳再试一次 才能落下去 是秋风正穿过万物的身体 我们必将从祖辈那里继承苦难 我们必将在族谱的深处 找到一直在暗暗流淌的什么 如果我们想听 请拿起一块石头,轻轻敲击 布帛,方言,纸张 和村庄上的炊烟
偶尔会从胸腔中突袭 枯枝上摘下的仓皇 泛起一缕春光。但它很少出来 它拴住一间茅屋 当我把一盏马灯,悬挂在它头顶 会听见咀嚼的声音 时间也是缓慢的,被剪成五瓣 像一张纸,被折叠燃烧 随我迁徙,在它的背上 满身的日光月影 化为白雪一叹
风不断拐弯 不断制造美好的悬念 光芒是月亮的一半 身后的影子,是另一半 纸上的文字是一半 翻书的人,是另一半 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着 深不见底的夜色不停转圈儿 “我看不见上帝,看不见圣人 也看不见天使”* 好大一部语法。闪光的 仿佛都是被修饰的那一部分 *出自美国作家约瑟夫·海勒《第二十二条军规》。
闪电伙同乌黑的云朵 悬挂在高处 母亲撑起一小块天空 女儿说梦到外婆 夜晚挑着一盏灯笼 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了 雷鸣的声响退去 又卷土重来 粗壮的乔木也不做声 雨水冲破伞的防线 青草伸手迎接 一颗眼泪穿过指缝
下午八点 有人遛狗 有人安静地吃晚餐 我正目睹一场车祸 如果时间往前挪一挪 如果我稍微打个盹 狗仍在溜达 晚餐仍在精心准备 七八个相识的人 仍在车上不停地说笑
努力把日子切成更多碎片 填满重要的东西,比如 理想,价值,还有公平与正义 如果运气好,遇到硝石 或许能绽出一瞬烟火 多数时候,所有努力从内部风化 只留下名为昨天的躯壳 叠加在前一个昨天之上,而厚度 从未因此增加,所以 我们无法靠近云朵和星星 甚至不敢生出这种念头 到底,那些东西还是不够重要 我听说,砍柴的人只是砍柴 打鱼的人只是打鱼,整天 一天又一天,直到成了神仙
身上的划痕太多了,深的 浅的,纵横着如一条条死胡同 怎么连接,都连接不成大路 弯弯曲曲地盘缠 跨不出迷雾的故土和异乡 七十多岁的时候,他学会了顺着风 说着往事,舒缓,轻柔 风擦着他的掌心,带着丝丝温暖 入梦般,反复从中打捞着光亮和悸动 镜像学 外婆说“夜晚别哭, 会有人从镜子里出来,抓走你” ——远离所有的镜子, 镜子也一再躲着我 躲到角落里。 只是偶然擦拭间 外婆
落日终于不堪……曾经写下的诗句 诸多动词纷纷沉寂 像那条将伴随我一生的影子 夕光里,无数尘埃浮动 每粒尘埃,落在身上就是一段 宏大而模糊的默剧 是的,清晰的事物已经越来越少 令人遗憾。我任由黄昏的光线 触碰身躯,又滑落向一边 仿佛如此一次次重复 就会让破碎的光斑缓慢趋于圆满。
他站在灰色之外(比灰色还轻) 意识流的鱼尾牵出一条小径,构成存在 安慰转身离去的光阴 她的轻唤,像蝴蝶,借助通感 悬垂一匹寂静 时间的侵蚀慢了下来 体内的暗礁、盐粒、一小块光亮 被剥离…… 忍冬花在小巷开着,筑起围栏 夜行人的脚步声落入窠臼 ——他丢失了半个月亮 ——她拾起,编织了一个夜晚
我有很多褶皱,你说的是哪一种。 春天在翻新,包子上有好看的褶皱, 一直抚慰着奔走之心。 一个人向前去 不断地回头看那个地方, 是故乡的褶皱。 早晨许多只鸟在树林中此起彼伏, 你站在窗外, 没有看 树上的玉兰, 时常怀揣追花之心。 我的目光失重了一下, 然后才落到你肩上。
醒来,还是没有认出 坐在河边,弹琴的那个人是谁 倒是明白了,啄木鸟敲打梧桐 是电钻的脉冲 至于琴声,也只是反复切割瓷片的顿挫 我不由地对这场病痛 释然。它让我嗜睡,也让我幻想 当我出门,春风和梦里一样柔软 苦楝树开着蓝紫色的花朵
的确,会有月光与月光碰撞 会有冰与冰摩擦 产生火焰的刻痕 记忆中 一艘船远去 会有裂开的水面 久久无法合拢 而在最深的黑暗中 一个与过去告别的人 他空旷的内心 会传来细不可闻的 水晶破碎的声音
总要有卖酒的人, 总要有牧童和临水的旗帜。 这是古典主义的春天。通常情况下 他们都定格在一场春雨中。 春天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个深夜的漫游者用于驱驰马车的耳骨 和金风。上山时 未曾与花朵相遇,山水的版面中 还停留浅色的虎啸。 宋词中的句子已伸过篱笆。 乳山的石罅中只剩下修辞。 山水之间,采药人正试图 用一丛杏花遮住一座提前避世的村庄。
想到自己,会想到赝品、石头、和光 想到一生,会想到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句号 很多悬念挂在空中 它们根本不会掉下来 发光的事物密密麻麻,天上多,地上也多 如果有人抬头,向我频频举杯 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斑斓的人间感觉到了悲凉
一把桃木簪顺了白发,也拔起 了些回忆 如散漏的白雪,多彩颜色点缀下 层层迷路 栏杆,岸边,水里…… 倒影和虚像反复重叠 鱼儿被风点醒 陪落单的野鸭,感受春归汛息 依旧在船头守候,看波纹 盖过段段水印 等潮水,等启航 等桃花落进胸口
一只喜鹊和它的名字 从院墙顶部走过 它的名字和它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圆滚滚的肚子 长生生的尾巴 合身的礼服 红砖院墙围成的四月 它属于院落一部分 主人故去与临时飘下的几滴雨 属于另一部分 动静神似喜鹊的影子
挂一排痴铃 半空,便有了 蝉的浅吟 栀子,是一枚枚马钉 欲锁蓬松的叶 一味清馨,豢养 通幽的曲径 顺着河床 垂柳,拦截流水 远方更远了 虽然莲荷困于城池 五月,除了麦浪金黄 所有的汹涌 给南窗忧郁的绿
我们都在悄悄隐藏 雨中的,那一朵梨花 那细小的哀伤 缀满乌亮的发辫 一小块,柔和的白 边缘略有模糊 针线落下,小小的疼痛 沿着草茎 妈妈,我又梦见你了 我牵着你的衣襟 妈妈,我们是那一小片 白中的黑
树上有两颗柿子 一颗做了麻雀的点心 另一颗风干 屋内物件没有变化 犹如八百罗汉,各司其位 只是多出三样东西: 灰尘,蜘蛛网和我 后半夜下起了雨 清明就是这样,屋檐在哭泣 村口传来一只狗叫 不知是哪位游子 匆匆归来,或者离开
我家的那片稻田,小了许多 在我离开的这些年 它只种风雨,不种稻 稻田里安放着我母亲稻杆般 裹紧的小脚 深一个,浅一个 母亲这半生,只知道在稻田上空 养两枚瘦小的月亮 一枚照亮收割,一枚守望中秋 母亲,尘世很低 我没能达到你指望的高度 你却像是被风吹干了的稻花 矮了半截。又老了半截 如一粒微尘,如一片稻花 在暮秋里,又轻又白
人群坐在火车中 飞驰 人群里有一种火车的惯性。 我带着钥匙离开三月,并且忘记 钥匙就在我的手里。 “既遵道而得路” “夫唯捷径以窘步”*。 我走了很久,不知道将到哪里 而人群除了是它自身,什么也不是。 而路除了连接,还是一种路标 它站起身来,供人上下求索。 *两句话均出自《离骚》
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废墟一样的旧庄子 阳光肆无忌惮的扑在砖头瓦砾上 仿佛终于夺回原本属于它自己的领地 没有了纸糊的窗格子 阳光从砖石的缝隙间轻易的拽出艾蒿 拽出苦苦菜嚼烂的窝窝头 拽出木制的童年被父母的厮打所惊吓 百无一用的废墟 没有一点人的声音 衰老暂停 孤独从此逐渐长大 一些陈旧的事物需要打问村里的老人 没老人了 二里之外的山岗上 你就用手擦拭埋在野外的那些
午后,烦闷便要从荡漾的井水瞳孔中出走 饮啖都市的无聊,盛夏的饱满已不囊括 一群木棉的坠落。触地的声音等待太久。 濯枝雨下了一整月,褪尽了所有车水马龙 有关的意象。诗人在潮湿语法中堕入氤氲 试图数清泪花的数量总是困难的。青年们 最会道别术,耳边又响起那四字诀—— “无可奈何”。如同一颗木棉花脱离了 滋养她的母树,妄图澄清蝴蝶振翅的志向 在玻璃幕墙间是多么生机勃发。骤然落下时, 被
无光的一面 有上锁的密码和暗物质 影子也被收藏 深不可测,不可言说的一面 包裹一切的可能 呼吸能感觉到 它的异样,痛感,无限大 它一直对抗着光明 并在清晰的论证中 与光明一道 运行,存在于年月日中
整个冬天并不是人们设想的那样 僵化。炉火中挣扎的碎裂之音 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可辨 人们相继回到故乡,带来了 身体中难以剥离的孤独风暴 在风暴的边缘,隐匿着看不见的死亡 这是何其平淡又漫长的一天 时间在酒杯中沉没,勾勒出半湾 残缺的月亮。我守在炉火旁 等待的人迟迟没有敲响我的房门 给我沉默吧,我的一颗心 如同能点燃黑暗的燧石 在风雪中暴露,不惧怕磔刑之苦 是的,燃烧便是至高的
在这里,蓝色可以拿来挥霍 蓝的天,水,和风 以及来往的行人,与飞鸟 流浪猫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盯着 在这里,我走过无数个寺庙和教堂 走过了,就是我的 一座城市三个名字,东西方的战火 在欲望里点燃,又熄灭 我的脚印,不时拉回远去的隆隆声 它们,全都簇拥在我身后 爱琴海和黑海的风是一剂良药 治愈我枯竭的思想 看吧,伊斯坦布尔古老的巷道 人如拥挤的蚂蚁,而草木 依旧蓬勃生长
指针校准铃声。下课了, 阳光一下子就照了进来。 窗子的缝隙瞬间炸裂, 水流向你,海天一色的蓝。 步子成为唯一的所得。 打开识花小程序, 下坡路上识得紫藤, 樱花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桃花。 记忆中,昨天的小雨, 在河水倒灌后转为阴天。 柳条自断,羞见水面, 春天开始生猛。 坐上白纸黑字的空位, 穿着各色衣服的人 饱含泪水,大口吞咽。 “年轻真好”,你如坠雾中。
伐木人隐在树中,如同一只蝉 隐于秋天的鸣叫 我在窗内,想象一棵树 因为某种需要而自断臂膀 该是多么悲壮,出于生活的无奈 我们也常常这样,做出割舍—— 当大片的光线突然闯入 整个夏季的阴凉是它给的,现在 空空的光亮也是
—— 越来越小 这并不影响花儿 对小面积土地的热爱 阳光下瓣叶伸展 对照我每天的琐事 花儿真鲜亮啊 它们是我心境的垛口 内容的旁白部分 都是香—— 就像我在我里 任翻卷的梦慢慢张开
白露的下午,萧瑟未曾来临 葱郁未曾远去 独自走在林子里,身后 跟着麻雀,蜻蜓 和棕榈树的枯枝 春天的时候,在这里见过 梅花,桃花和樱花 秋天,又看见了紫薇花 季节不会厚此薄彼 我也不必慨叹年华已逝 栾树下垂的枝头 小花如繁星 而蒴果,包裹得一层又一层
我不能形容这是一个人在哭泣。 从昨夜开始,天空 像是一个盛满水的筛子。 这世界裸露的部分 和走在雨中的人,正在成为雨的喉咙。 当我们说起这无休止的雨 仿佛一个悲伤的人 躲进这间年久失修的空房子 在听一件 比自己更悲伤的事。
寒山寺是个虚词,敲钟的人在遥远的地方 在书中的某个位置 曾经提刀,游走江湖的气势弱下来 混入黄昏的栅栏 多音部的栅栏挡不住落日 托举的动作多余 更多音阶落下来,砸出暗疾 喊出名字的人,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循环播放的 只是最后一个字 有时候,风回应一声 有时候,落日占据了身体
在野处,时间是永生的 他也是 我在他死去的土里种上的野芍药也是 这些紫红色花儿,年年生 他悄悄走完的路,我又跟着走 在晌午的时候出门,采摘鲜红的浆果 洗净后,晾到傍晚的时候吃 这些甜蜜的果儿,也是年年生 我也是 我的子女也是 只要他们愿意在我死去的土里种上 野芍药
我喜欢你的小名 却叫不出口。上弦月像一条小河 能直的地方笔直的站着,该弯的地方 弯腰爱我,我热爱的弯弯 在长桥上也望着上弦月,也望着一条河 本栏责任编辑 胡兴尚
张扬 笔名羊咬鱼,现居合肥。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十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安徽文学艺术院第七届签约作家,安徽省作协散文专委会副主任、秘书长。出版有《纸书》《抱琴》等,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滇池》《天涯》《山花》《散文》《散文海外版》《红豆》等文学刊物。 梅花经雪更清香,梅子青时春光骀荡。到微黄之际,青梅似佳人,自有好颜色,却不声不响,等待“解语之人”。 青梅是梅子的别名。梅子这两
威廉·福克纳 (William Faulkner 1897年9月25日-1962年7月6日),美国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意识流文学在美国的代表人物,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获奖原因为“因为他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 在一个圣诞节的家庭聚会上,休伯特·贾罗德遇见了露易丝·金。他是回俄克拉荷马老家帮一个同学的妹妹办事,途中在此停留,带着拥有几口油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