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的夜雨 已经半夜三点钟了 雨势大得像瀑布 吵醒我。雨扭着雨 吼声单调。屋内的灯光 静谧,照着的药瓶 实际是一枚怪鸟的蛋 置书堆边;而书里的文字 是雨滴吗?不是,更像古城的 破损,它坚守着这些 我认可又怀疑的东西 雨在黑乎乎的窗上漫过 惊得老鼠也不来地板上溜达 所以,雨,粗针大线地 将我的耳朵缝在夜的肉身上 尽管我白天的体验延续着 但在阴暗的雨声里 我觉得无路可
艺术都是玄奥的。如果你探究那些大艺术家,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作为,就像色彩之于莫奈,如立体编织之于毕加索,如宏大青绿山水之于王希孟。至于诗,那应是在音乐、散文、绘画、哲思等等之间的语言形式或意味,神秘,且有一种放肆或精妙的态势,正如保罗·瓦雷里说的:散文是走路,诗是跳舞。当然还有更多夸张的说法。但是我觉得,极致的艺术都是天生的,诗也是。这里说的是别人,是成大气候的诗人;我们都只是诗歌的爱好
移动的情绪 一个餐碟落地,打碎的宏大叙事 并非语言,它只是情绪 桌面被揉碎的面包屑,小颗粒 像词语进入自我,指尖发烫 我在释放沙丘。一阵风吹开了窗 麦田攒动嘶哑的声线。曾被 一场洪水贯穿的这个小镇,今夜 灯火湮灭于寂静,我再次下楼 去反锁一遍民宿脆弱的入户门 东北森林 东北森林,四季的分辨率是超现实的 迁徙的雁阵,落回根部的叶子,黑土握紧树干 仿佛冰面如期握紧每一只泊船
蔚蓝色的眼球 秀枝趴在阳台的护栏上 看着天空, 秀枝的眼睛 也像此时的天空一样, 是蔚蓝色的。 米松手拎着一双臭袜子 从卧室里出来, 喊了声,秀枝。 秀枝扭过头来, 那蔚蓝色的眼睛 好像太空中的地球, 一下子转到背光的那一面。 那个下午 阳光透过被风吹动的窗帘 落在她脸上。 她的脸,像鸽子。 他想摸一下 鸽子洁白的羽毛。 他想把它捧在手心里, 看着它飞舞。
夜读晋史 像风声消失于更辽阔的风声 ——夜行卡车要奔赴的远方,都在故乡 以外 现在,羽觞无言,只能满盛一轮明月 一个注定要失去故乡的人 就满饮了此杯吧! 可来自西晋的月光,太危险了啊! 在闹市中装疯的读书人,都听到过 一把剑横于咽喉时犀利的光 我不得不放下,在秋天 回到故乡的执念。就像在九月 黄河,渐渐卸去波涛;一个朝代 渐渐消逝于名士的嘴中 杜甫草堂 诗史堂里,身着
1.缘何写诗? 阿尔:我没开始写诗之前,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写诗。但那时我读诗,读得多了,便有了写诗的冲动,并且以为可以写出不一样的诗。直到写得多了,才发现要想写出不一样的诗,谈何容易。后来我因此停止了写诗,如果不是一次在一个朋友的桌脚下发现一本波德莱尔的诗集,我想我不可能再写诗。那次翻开诗集,看到的第一首诗是波德莱尔献给雨果的《七个老头子》:“突然来了个老人,他那黄色的破衣,颜色就像快要下雨的阴沉
影子传说 上楼梯时影子 奇怪地弯曲 身后的风 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腰间的钥匙扣,和着心跳 怦怦作响。 旅馆外的路灯 照亮了别人也被 别的阴影笼罩。还有其他 谦卑的东西,消失后又长出来 影子当然有它自己的想法 它不愿一直跟随着他 聚散两依依 昨天的太阳走了 你认识一个射箭的人吗? 他拉开的弓 久久不能复原 窗帘上的花朵枯萎时 我几乎以为这是真的 当植物的命运
涠洲岛上的巨型草本植物 ——兼致黄明海 已很难看到芭蕉林。香蕉林的气质, 稍有不同。我见到一种, 不免想到另一种。还想到朋友说的, 它们其实都是草本植物。是草中的大象,鲸鱼。 我喜欢它们这样。 来到它们中间, 我总想起无用的事。不多,但已足够。 像雨打在它们的叶子上,渐渐无声。 渐渐空无,寂静。到最后 竟是一种感动——它们的身躯和果实 将最初的温柔和愤怒演绎得这样缓慢,彻
一闪一闪地…… 短促的万物。窗外群峰叠翠 心思浸到水中,托着下巴的女孩 看着这些,一只黑鸟看着我们 列车驶入幽深的隧道,我们 来到窗外,两个托着下巴的女孩 同时看向窗外,我看向她 而没有丝毫的羞怯,就这样 她与万物接替给我带来新的感觉 一闪一闪地…… 菩提树和榆钱树 只有我一个人。从楼梯走下来 背后什么也没有,太阳已经升起 忽略大门已自动打开,应是 进入玻璃内部。我谨慎
秋器 秋日,可供取用的鸟啾 近乎无限。 有人在枝头和案头同时反对这一点。 他反对的方式 稍显艰涩,需要用到 起子和圆规。 也唯有秋风经过了充分的 润滑。而渐渐瘦掉的景物, 已经快要消磨尽 体内枯黄的轴承。有时候, 它们的一部分向着河面 深深地垮塌下去。 那些多余的、拆解过细的小零件, 在五金店外的樟树上 富集。但只是富集一会儿。 直到日影不规则的 磁石,将困于此的
摄影 这杯新制的钟声滚烫,舔我耳膜,山在 胸口上,胸口碎大石,大石的火 烧到游人的眼睛里。因为畏缩而分配, 新的错觉在路上,眼镜一掠而过的 瘦骨骼,挤在林边煽动太阳。 湖水迟钝地反光,他犀利地剪着胶卷, 在量尺里检视快门的绒毛,阴翳 蜿蜒如他脑袋里打碎了一盒 犹豫的生鸡蛋。游人走过的气息矫健, 是刚输入密码的手,放在起飞的鼠标上, 天空着陆如一场劣质演习, 他思想的泡沫随闪
致美智子 你还会爱,人们说。得给它时间。 我设法否定那些悄然而至的衰老,关于我的 或者关于最本质的悼念,如同我末梢的痛风 和遗忘曲线前兆的偶然而至,如同此刻, 我正在打字机前冷漠地等待纪念日和它的误约, 日常无休止地消耗我的骨头。变得脆弱,敏感。 是他者外的旧物。无趣,固执,散发说教的焦味, 蜡皮夹克的肩线为我预留出空白的长项, 足够在删减的途中修改,并试着更定那些。 清晨我照
海的心 ——给好友欧阳清清 当我们不再说起眼泪,连同她的手足 风刮响帆上虚无 被生活暗礁托起,浪花专心编排夏天故事,或裂隙 许多稚嫩的云,无数次亲吻结出果实的海 梦里扩张的海 海在送别…… 那时,天蓝得倾尽所有 像她对生命的爱 在清晨里,在时间的海里 响过的时间停在发丛组合的陡峭里 到处是碰壁声音 呐喊碎屑 谁都有摇摆不定的时刻 谁都会突然停下来 被环形光源的小羽
江水 江水有不知名的姓氏,存在于 浩荡的梦境中—— 干涸的一段,时光在跳闸, 落日涌动,如同幻影, 它比所有人都有耐心。 油菜花荡漾在毛边纸上, 蒹葭描绘了古典的意境。 断鸿声里,江水一遍遍地清洗自己。 远处,山峦露出孤独的棱角, 然后触向天空。在天际线, 所有的往事呈线性流动。 无风的日子,船员靠在船舷上抽烟。 一尾鱼什么时候 才有强烈的求生欲? 低声部的江豚,用饱
我有时会掩面 桂花树结籽,分枝 比父母想象的要早一些 庭院里满是孩子们打闹的笑声 炊烟在炊烟之中,袅袅升起 没有几人会抬头观望。它们拥挤着 慢慢推开一些寒凉的空间 屋后的稻田静静地审视着我们 我们收割,我们吃着喷香的米粒 而稻茬却站立田间,疑似宽恕 老屋的对联特别显眼,它的红 几乎渗透了父亲的手掌,我看到 每洗一次,父亲就佝偻一次 炮竹在屋顶上方不停地盛开自己 短暂又梦
赤子 年,月,日,时,分,秒 这并不是时间,时间是你 是你存在的形式 你总在变化,直至消失 所以时间就是消失,就是死亡 但你不想消失,不想死亡 于是,你只好拒绝获得 于是,你只想不失去 于是,你不再前进 于是,你转过身去 于是,回忆成为你的未来 你,一个彻头彻尾的占有者,一个 不求获得,只求不失去的占有者 自始至终,你停留在那里 把自己当作亲爱的敌人 忍受着时间和身
茶山深处 群鸟在飞,引我 往好修养的山中走。仿佛深处 有我需找一生的好房子 事实上,许多人已经 老死在了这碧绿的钢琴曲中 我想让他们再眨一下眼时 像打开了一把锁:一方 有庇护的空间 我深入其中,等同举一只盛了酒的杯子 走进另一个庆典。茶山耕耘成垄 仿佛全是我的功劳 而茶棚的涟漪,让人间通道的危险 处处有茶花的明示 佘山天文台 山顶的泡泡,还在不在用 这怦然心跳,许过
蚱蜢 深藏于草丛中的蚱蜢,正在 被窥视,被记录 蚱蜢早已守不住隐私,但它们 心知而佯装不知,该亮翅亮翅,该相聚相聚 一副“知其不可奈何 而安之若命”的闲淡态度 鱼的孤独 有个闲人,用瓷碗养一条 肉眼不可见的小鱼 他手持放大镜,时刻观察着 鱼的动静。他更欣赏小鱼 那与日俱增的孤独 总是逃走一条,再买一条 蝤蛑 他要证明:从东市买来的蝤蛑 每只都少了一把钳夹 而且都在
在我一个诗人眼里 黄山 与其说是一座山 不如说是首绚丽的诗 山上奇绝峻峭的石头 或者那些苍劲挺拔的苍松 不就是一个个词吗? 这些词 有名词 有动词 就像迎客松 飞来石 巧妙地构成诗眼 有的词 无论动词 名词 不经意升华为意象 诸如莲花峰和光明顶 正因为如此 黄山 才引来五湖四海的人们 不远万里来读 是啊 以我的经验 一首绝妙的好诗必须耐读 大美黄山即是如此 这不
紫蓬山漫步之夜 再往深处走 招供的月亮,能供出什么 西庐的前世,刘铭传辉煌的一生 一棵橡树,背弃另一棵橡树的多重可能 毛栗子刺猬般的外表 与内心甘甜的极度反差 你我相恋的概率 歧路亡羊的天涯 谁和谁终将以余生做赌 散而再聚 往东,我们提到颈椎 床头与脖子的互补 爱情的高尔夫,要怎样一杆 挥上紫蓬山的果岭 月色佝偻的弧度 是否对应爱情妥协的钝角和向度 我们往东,再往
在春天里,一切皆可萌芽 我推着自行车出门,女儿 追出来问:爸爸你几点能上井回来 看看正在中天的太阳 我回答道:要等到月亮发芽、开花时 骑车时被后边一辆超速的渣土车 逼到马路牙子上,栽到路边的草丛中 一头的草种和野花瓣 春天来了,一切皆可原谅 我微笑着起身,继续往矿里赶 甚至都没拍打掉头上的杂物 在井下干活时,煤壁果然比平时柔软 我取下了头顶的草种 准备将其撒到最肥沃的黑土
庭院 我看见我,在深夜的庭院踱步 裸体,如一百万年前 旷野的一条倮虫 他一言不发,走到墙根 然后机器一样转身,再走向栅栏的阴影处 我看到一条游向岸边,感受到危险 又返回深水区的鱼 当他扭头找我,月光如闪电 突然砸向他的脸颊 祝福词 天上有云朵扔下针线 人间有好姑娘,替你缝织衣物 你有最好的妆容,上等的皮革 万物皆称你意 欢呼吧,朋友 春风浩荡,雨季如期来临 我谨代
麻雀 如果不叫 没人知道你会歌唱 如果不飞 你就是线条上一个死结 你太小了 落在田野就是最小的一块土坷垃 一颗泥弹丸儿 每天像被什么射出去 撞在生活的电线和树枝上 你弹回来了吗? 每次我这样问 你都静静蹲在枝条 像一枚被收获的人落下的 果实 把最后一垄土豆挖完 树木甘愿深陷炎热不能自拔 这天下是蝉的 声嘶力竭和树叶一起喧哗 这天下是鸟的 声音遍布天涯 一条
白鹤 白鹤在燃烧,首先烧掉它的故乡:飞翔。 烧掉远处的黄昏,烧掉河里面的鱼。那一封封,被拆开的信。 烧掉一张纸,那是白鹤无法返回的归程。 烧掉一片故园,它们是白鹤的睡眠,呼吸与明天。 取悦与辽阔 我八岁时,物质贫乏,冬天的绿色多么罕见。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二分地的青菜叶。那种奢侈对荒凉生活的取悦,始终荡漾在我的身体里。使我在小小年纪,就懂得这样的道理,震撼人心的惊天的哲学实践。
一觉醒来 一觉醒来我在湖边。 一觉醒来我是自己的岸,错过了暗香沉浮的人生。 一觉醒来我是一座陇鑫阁,继承了几千年传统的虚和盈。 一觉醒来,我是一尊有过刀斧之痛的汉阙,历朝历代的风雨雷电在我的胸口自由出入。 一觉醒来我是一只叹平生的空酒樽。一张空椅子。一座空山。一条空枝。一片空白。醒来我是一件空皮囊,心有野兽被时间运走。 一觉醒来,我是画舫上被人抠破的纸窗,那里有不朽的荡漾和翻涌的苍茫。
文翁 石室 边地的石头多粗疏。他非石匠,却怀揣雕琢之心。 无序的石头被召唤,一錾一錾,蒙昧不再语焉不详,它们垒砌,承载,所有合围都指向:文学精舍。 左刻:温故。右绘:时习。 讲堂旁,周公礼殿,一些石块被模拟,仿佛因为瞻仰而生光。 往往这样,非石头心系想法,而是理想,在混沌中丝丝荡漾。 一群生员先为矗立的石室吸引,再被石经托举,游学,返乡,而自己也成为凿石、举旗的人。 我听到书的翻页,
彻悟,在敬亭山 ——读李白《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鸟,不管是飞走,抑或驻守,其实,早已没有意义了。 这一切,在“南陵别儿童入京”时便已注定。 因为,你不是鸟!笼子太小,自然不能容纳你。 你是一片云,身和心,都只能属于天空——这里才可以直挂云帆。只是,挂了云帆又怎么着?一定要乘风破浪吗? 去,还是不去?这远不止是一个哲学问题,更
折一支狗尾巴草,我折下村庄、秋天、阳光和远山远水。 把它举到胸前,任山风吹拂。它的尾巴扫过我的脸。 我是一个无助的哑巴,我要将所有的想法和心里话写下。 写下生命、青春、诗歌和易逝的爱情;写下它的根部,它的苦涩夹着泥沙。一粒姓氏的种子被随意地抛弃在山坡上,它的卑微、质朴和倔强,它的死亡和新生,多像我这个苦孩子。 它的苦与生俱来。 它们的苦与生俱来。 它的兄弟姐妹们紧贴着大地,像云一样汹涌
奉承森林 森林里的树比草还高 他们看不见我们 为什么从那里下来? 鸟儿在树上歌唱,高高在上 勤勉的草表现得很安静 让透明的蜻蜓触碰你 美丽的昆虫 在他自信的侵占中 动物躲在树和草丛中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遮盖自己的裸体 但他们的行为崇高 他们头顶的天空壮丽 根部紧紧地抓住树木 以黑暗中宽广的胸怀 风从远处吹来 吹来寂静的森林之美 几乎听不见的心灵杂音 心灵纯粹的崇高
1 在我的视野里,总有一些隐若星辰的人。她们本身并非没有光芒,但是她们喜欢藏在远处。我特别仰慕她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满足于她们的无名,珍惜并保持着她们的匿名性。她们欣赏云的高邈,喜欢植物的沉默。她们沉潜于精神的深邃海洋,内敛于私人的广阔腹地。她们是难得一见的纯粹心灵。我丝毫不想美化她们,更无意打扰她们清净优雅的存在。我只是愿意远远地注视她们,不无羞愧地怀着仰慕之情,想到一个非常恰当的词:内秀。
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古代中国,人们说山水“质有灵趣”,又说山水“以形媚道”,这两句话出自魏晋时期宗炳的《画山水序》。广义的山水就是自然。翻检中国古代诗歌,会发现,山水至少是作为“趣”或者“道”的某种显影。山水出现在诗人的笔下,抚慰市井当中纷纷扰扰的人心,人们在这中间感受人生或地理某种微妙而又感人的“熟悉的陌生”与“陌生的熟悉”。后来随着佛教的引进、深入和逐步中国化,一部分诗中禅的因素彰显,于是在“坐忘
思想才带来语言 越来越确信,只有思想才带来语言。这里的思想应是诗人对事物或世界成体系的判断,需要但不一定是哲学家那种对世界的精确学说。 如果真的有一个客观的世界,那么我认为诗人,其实就是不断地替公众找寻另外一个视点(观点)的人。 当你说这个视角时,那时候语言的思就会产生神奇的力量。 我个人的经验是,人类思考时,智慧的裂缝中有,语言错动时神奇的逻辑中有,还有生活中的生命经历与情感经验中有。
我清空了聊天记录 却清空不了 你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你总有说不完的话 要讲 当你飞远了 记得回来 记得载上你看到的 最美的夕阳 我们都在路上 春天 太阳出来得早了 照亮了玉渊潭底的回忆 曾经的我 随着一年年的花开花落 渐行渐远 一朵朵桃花开了 一片片柳叶绿了 我抱着桃树摇啊摇的影子 被时间藏了起来 留着给下一年春天的我看 叶子 小叶子 请载着你遇到的阳
恐龙深陷沼泽里 它会想什么—— 亿万年后 这里会长出 一个博物馆 思念 暮色渐渐沉睡 夜莺停在荚蒾花枝头—— 那位猎人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见见歇在他肩上的白鸽 旋梯 旋转的楼梯 就像 跳舞的陀螺 切开的卷心菜 奔跑的龙卷风 慢慢膨胀的星云 我从下往上爬 就转到了宇宙的边缘 我从上往下走 就来到了蜗牛的门前 余泽璐,14岁,广东东莞市东莞中学初中部学生。
海的背面 灯塔的尾巴 摇动,灯粉飘落 海浪与海浪缠绕 黄色的眼睛里 小小的光游来游去 鱼儿放下云朵 和风浪的花蜜 是回家的时间了 咕嘟 咕嘟 一串泡泡里 光吮吸着月亮的秘密 提着自己的灯 深海的翅膀上 圆圆的灯 呼出甜润的光 一圈圈 像贝壳的螺旋 闪着彩色的时间 灯笼鱼提着 自己的灯笼 在鱼里迈着光的步子 看不见的影子 背着重重的壳 开始了游行 心
云朵毛毛虫 一边爬一边吃 早上吞下滚烫的红色狮子球 接着慢慢啃巨大的蓝色树叶 到了晚上还不停嘴 又咀嚼起银白色的肉丸子 最后一口扫光了满天的碎末 云朵毛毛虫 无论遇到什么 都统统吃掉 越吃越撑 脸涨得黑乎乎的 肚子快裂开了 地上的行人 嘲笑它吃得太胖了 云朵毛毛虫太委屈 哗的一下 大哭了起来…… 我吞下一颗星球 我猛吸一口仙气 轻轻地吹出 一颗绿色小星球
时间 只进不退 犹如一条射线 曾经的痕迹都是历史 十年 只是这射线上 截取的 小小线段 它有头有尾 一切成就与辉煌 见证了历史的光芒 我已十岁 必将努力继续 贡献自己的一抹光亮 孤独 孤独 有许多近义词 孑然 伶仃 孑立 …… 当你写下这些词语时 孤独也就不孤独了 书签 树写了一本 曲折波澜的小说 风作为第一个读者 时而怒发冲冠 时而忍俊不禁
人气高的 甜度高的 词语 被我一粒一粒地 藏进 蜂蜜罐子里 等到不小心犯错时 再朝爸爸妈妈 一一发射 孤独 陵墓里 秦始皇身边 每天都那么多人 吵吵嚷嚷 尘世里 却没有一个人 为他 上一炷香 谷雨 谷雨 是天空寄给大地的信 一滴滴雨水 是天空写下的文字 当稻穗挂满禾苗 那是大地写给天空的回信 牛彬权,11岁,广东东莞松山湖中心小学学生。
寺上村的云 洁白无瑕 把黑夜盖住 让天空只有白色 像一块白色的布 云将会把你的烦恼偷走 留下无限的快乐 鸟声响起 我的心 随着鸣叫 飞向那一片白中 蘑菇 一朵蘑菇在水里游荡, 找不到家的方向, 像一只寻找家的蚂蚁。 突然,水消失了, 它也不见了。 它在天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是云朵把它带上去的。 小房子 一座小房子空空的 里面有一颗孤独的心 妈妈放进一只蝴
有时候, 我行事毛毛躁躁,快如疾风。 有时候, 我磨磨蹭蹭,慢如蜗牛。 疾风的速度让我错失了许多美好, 磨蹭成了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有时候我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有时候我立场坚定,意志坚决, 双重的性格让我如此无措, 如果两者可以完美结合, 我更喜欢如此完美的我。 春天 春天啊 哪一朵花没有绽放? 哪一棵草没有发芽? 哪一次我的脑海里 没有你美丽的身影? 爱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我和妈妈 在楼顶的阳台上乘凉 爸爸端上来一盘草莓 红红的草莓 挂着晶莹的露珠 我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 递给妈妈 妈妈问 草莓是什么味道 我说 是我爱你的味道 雨 雨点开始落下 就像千万颗子弹冲向地面 你在树下躲雨 大树就像战士举起的盾牌 替你扛下了所有 但是 雨点不光冰冷 也有美的一面 许多小水滴汇集到一起 就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湖泊 剩
路过树林时,海棠树结痂处 花蕾倒悬在雨中 我在夜里寻找火种 企图点燃黑暗中硕大的淅沥声 它们落在阳台,落在窗户 落在我骨头的缝隙 风吹皱我。刀子刮过我的骨头 这城市的风总是很大 我在路口,那些路过我的纵横交错 也路过你,落在我体内的雨也成为你 漫漶的锈迹 让眼泪回到眼睛 从房屋上收集,枫树的衰败 和松弛的腹部不谋而合 月光盈盈的小路像极了松弛的痕迹 鼻尖呈玫瑰的红色
依靠天地施舍粮食,我们就要同时敬仰灾难 在经年的干旱里,雨水退到云层身后 它害怕砸不到我们头上 惹嘎阿布,你是山林之神 请为我们的村庄指出一条明路 请让森林中的鸟兽带领我们前行 沿着你布下的启示,我们将远离荒漠、瘟病和洪水 小学生 一个腼腆的小学生总是在教室沉默 他看见几支铅笔挑起纷争 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四面包围他 “阿安,阿安” 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最大的回音落进黑板的方
摩托车跑得极快 像失绳野马,蹄声疾驰 踩碎四月和路面 他特意买了头盔,将身体 交给黑暗的事物 随手落下,斑驳的人群 一群绿色款款而来 躺着自己的雾水 一不留神,水声回应 呼吸退回身体 饭后 沿着小路慢走,一些微小的事物 围着我,紫色李子、细软风声,蝇虫嚷嚷 我们是辽阔夏天里的白云和名字 雨天,就被吹散 我们习惯掰扯野花 习惯丢掉衰老的部分 另一部分,用来寻找 幻
借得书法家的墨水,白云 涂黑了天空 谋划一场分别时的挽留 落叶与风和树 奏一曲夏日的落幕 公交车站,空中滑落的云翳加长 等待 又为行人织一场慌忙的邂逅 浪漫的人啊 撑着口袋,一路 捡拾白昼的余温 柿花路的巷子口,皎月偷懒 让路灯替它发光 黄桷树下的假面人 买得麻木的酒 要纵容自己的欲望,逃脱 去寻它的新娘 当蔷薇花装饰的窗,被懒洋洋的 阳光,叫醒 屋里的人,会
只是洞穴在雨后躲藏 块状锈斑向我伸出 一切外来光线 莫不是所有世间的眼白 捕不到昆虫,说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瞳孔齿轮旋转展开 进入黑暗,寻回恐惧中的失地 灵魂坠落出声响 手无寸铁,在自我引力外缓慢滑行 言语从巴别塔上推下 那些传说的啼鸣厌倦了 所有带来纷繁的沸腾 此时,洞口蜜蜂嗡嗡掠过草丛 以及一具肉体 火车向南开 桌上摆着一沓手工纸 方形的折成千纸鹤 长条的折成星
村里有一对夫妇 住在村子的边上,养老院附近 我很少去他家的小卖部,因为柜台过高 夫妻俩的总和,难以将一瓶汽水递到我手上 男人的两侧长着两个小木凳,代替他行走 男人是女人的眼睛,有时候木棍代替男人 我已经多年没见过这对夫妇,直到那日 在赶集的场上,他们刚上学的孩子 从人群中牵出木棍和女人 阳光从女人额前的头发滑落到睫毛 人间多了一双眼睛,男人长出新的双腿 唤醒故事 散落在广袤
风吹过涨水的麦田 夏雨漫过荷的额头 希望,像一道光填满人间 农人裹起泥腿 在山水之间 一嗓子吼得天地通明 黄土地,一些莫名的杂草 非要与禾苗来一场厮杀 幸好,铁锄是个英明的判官 判得一场公正的生死 雨水漫过人间 田地里,希望漫满 玫瑰 我说不出爱 在一朵花里失眠 脸上的皱纹 毫不客气的消磨我的青春 我应该怎么说爱 请一束花告诉我答案 我把甜言蜜语 堆得一折又
白纸上印着熟悉的名字 故乡懂事的月亮也伏在我的窗前 风掐灭了灯 梦里的亲人,轻声啜泣 爱在时间的桥梁上艰难行走 你我远在一方,却近在咫尺 思念如一条奔涌的大河 经过家的屋后 也放慢脚步 哄睡母亲的莲池 清明记事 青石板上印着谁的故事 日晒、风吹、雨淋 磨平故事的棱角 模糊不清的生平 只剩一块顽石属于自己 故事早已生出裂痕 多是一些陌生名字: 孝男、张宗喜……
夏日远去。密码已经失效 喜鹊啄食浆果,日子还在继续 十月里接连下了八天的雨 面对厌倦我们毫无办法。 一些夜里我无法入睡。我在 黑暗中接受万有和绝无的审视 四季轮转,鱼一直在水里 我们终将失去,甚至永久。 车灯照射密雨 车灯照射密雨 如时间之海幽深 如大地上阡陌交错 此时河水正在升高 花朵已被击溃 蜗牛藏于石缝之中 鱼在黑暗的水底沉默 我想起那年 这辆车新买不久
地鼠、金鱼、蚂蚁,迷途的刺猬 和谁在一起,就能变成谁 山川异域,我能认出 谁在偷偷练习飞翔 谁又在模仿走兽的脚步 动了贪心的人像一株落满悔恨的树 风月同天,那不是幻想 不是蝌蚪摇身一变 夏日蛙鸣,慰藉多年的孤独症 为什么要捕食所有? 冬日窗棂前,挂满灯笼的柿子树 高处安闲着发愁的斑鸠 山涧清流不绝,苔菜丰润 蝙蝠终日盘旋在它滚烫的梦中 旧物与花 分离过的,不只是爱人,
缘于一首诗中众所周知的 说法,有一种可能 未来的某日 我搬去了那个湖边的村子 我不想说那个湖有多大 湖边的风有多轻 可以确定的是 你不会愿意在冬天离开你的屋子 如果是那样,你应该会在 天气晴暖时看见我 跟某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并对你报以好奇的眼神 如果是那样,你应该也会 看到我空荡荡的屋子 跟我的思维一样漆黑起皱的空气 或者,那只是我日后的邻人 你会绕着我的屋子走上
当我说出:我爱 体内的血液就会变异 它变成狼、野马以及其他不羁的东西 存在过于真实 星星一颗一颗落进你的眼底 你白色的棉衣是漏风的夜晚唯一的补丁 是的,我爱 深处的呼唤正传来,你的黑发 准确地穿过我的指间 如此,你就是暖阳,是春天,是火热之物 纵然,车窗外夜色弥漫 寒意正在玻璃上写下好看的花纹 傍晚的雪 那天傍晚,化工厂路边的树下 昏黄的路灯,像精心布置的背景 忐忑的
一片辽阔的,迢遥的日子 一树石榴花开了 满河边的菖蒲,成铮铮劲草 时间把麦穗都摘走了,风在田野里 松散如她的诗句 一些声音在其中消失 一些又生长 她倾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一遍遍温习 与山川、草木,擦肩而行 也虚构与你云泥殊路 以至火车从附近的村庄驶过,时间: 两点三刻 她安静等待,你为抵达这里而出发的出发 水从玻璃杯流向她的南方,潮湿 接近她爱你时 沉默的悸动
鸣叫或歌唱 那些草若无其事 我多么想那些草分开 看见它们的身体 看见它们在歌唱中颤抖的身体 为了驱除寂寞 它们卖力地歌唱 想把心中的愿望告诉大家的样子 一棵草为了表达敬意 开花了 而我什么也没做 只是倾听了一会儿 没有危险 天已黑尽了,芦苇还没有闭上眼睛 河岸上有灯火闪烁 芦苇悟出了道理 天再黑也没有危险 深夜里 无非是野鸭移动了一个地方 无非是一阵风吹过又停
再次茫然 横山脚下 大约有几百万颗,植物的心、动物的心都隐藏其中 我看着那些仓促的绿 微风正从东南方向吹拂 一个拽着牛尾巴的小男孩,笑嘻嘻地从我眼前经过 我们 我曾复制过黑暗,在这些花丛里感到十分羞惭 人比植物的一生更短暂 偶尔空缺,偶尔断了手足 杜鹃,牡丹,迷迭香,勿忘我 都好 那些无边无际的黑啊 那些剪刀,石头,布 阳光像剪影 不信,你扭回头看看 我们站过的地方
从山上回来 顺手,摘了三个松果 放在卧室的柜台上 有事无事,在睡觉前 拿在手上,闻一闻松香 好像如此,就能让心静下来 更便于安然入睡 一个人,走了 你再也见不到了 你就翻出昨日的老相片 用记忆,闻一闻 即使不在了,依然 能闻到一个人 身上的松香 绿邮筒 站立在那里 一年四季都不换的绿装 但我,却从不感到它单调 张着的嘴中,被吞食下 多少情感、欲望与需求 一座
这个秋天和下一个 秋天会有不同,就像去年 我们从不同的路上赶来 在一棵橡树下停住。它粗糙,高大 经过了海水。那些青绿的苔衣 渐渐萎缩,在黄昏的光亮中 重新回到起点 我们谈起死亡的禽鸟,在湖边 它的羽毛在水面,飘来飘去 勾起了湖水之下深深埋藏的欲望 但是落日没有注意这一切 恍惚的光像注入新机,有那么一瞬 我仿佛听见了鸣叫 沿着去年雨水开辟的林荫道 渐渐远去…… 我不能离
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海水似乎并未因此有所增减 云团擦着海面,海鸥撩着闪电 海风像芭蕾女孩,绕着某个神秘核心旋转 此等景象可遇而不可求。海边有少年 举起大大的黄金螺,让海风灌进空腔 这让你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夏令营 那个细长又任性的女孩 她总是用深邃而清澈的眼睛 打量不合群的你 从此在孤独而敏感的生命里 嵌进了一枚贝壳 直到现在 海风吹起,你的某个部位还会呜呜作响
这与杜尚①三兄弟的相片不同 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坐在农事里 二十一世纪已经很久了。通俗的光 正把阴影逼到老二风湿的膝盖 他们不谈艺术,不在意模仿 早春自然主义的气度。这是周末的上午 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中的 一个将提前离开,一个接一个 走出现场的边界。本来可以 拍照。这是后来想到的 我跟几片飞翔的落叶说起 最豪爽的那个似乎要哽咽,说 他抓着绳子的谎言。我经常发呆 回忆这块
清水也能溺死一个人的名字 而荷花不会。因为它裸露的部分 可以毫无顾忌地伸展身姿 它的呼吸和荡漾 像极了我靠近你时的样子。我不知道 一颗孤傲之心 怎么会被另一颗隐藏。我也不知道 人这一生要储存多少雨水 才能被泥土翻新、覆盖,才能种植出 一颗远离俗世的心 一个小小的光环,俘虏了谁的前世 我只想躲在一片荷叶的下面 或站在它的旁边 在适宜的季节里长大、打开—— 亭立于水面 等
诗有一个斜面,用来储存光 整个下午,我坐在阳台 随意翻了几页的书 搁置在一边。我们搁置的事物太多了 足以用来充当记忆的酵母 曾经固执的事物 开始瓦解。曾经椭圆的、狭长的 见过和未见过的落叶 成为我们相同生活中和解的一部分 存疑的一部分 接纳慈爱,也接纳所有的荒凉 薄雪浅覆街道。那些细碎的雪粒 打通最后的关隘,把洁白 写进小镇的简历,把银色之翼 铺在诗的斜面上……
惊蛰震动,积雪化成群山梨树 雪白的梨花摇摇欲坠 宛如鸽子的眼睛,它们从灿烂的白 飞进了痉挛的虚无中
桅杆望得见遥远的海岸线—— 望得见归途和梦境 波浪是假象,它从拥挤中 探出手掌,从深渊里一跃而起 挥动的手是风帆,装着一部分海 有些被打碎了 有些越握越紧,变成一粒沙 我没有驾船而来。我站在 海鸥的翅膀上,选择了一场 没有方向的飞行 如果灯塔失明,容我把霞光 载入黑夜。让一粒沙学会疼痛 让一尾鱼参与月亮的行程
朋友,不要再哭泣 广阔的黑夜, 就要先我一步抵达你。 你的身影阻挡着海,因此我们中间 波荡着苦涩的水。我看见 那些推开你的雪白的手,我感知着 眼泪和同样发咸的风 而我们沉默的爱是虚无的 像滩涂,什么也没有。
炎热的夏天,不需要冰激凌。 我只要,蓄满雨水的芭蕉。 太阳迸裂,它溅出的汁液, 烫伤不知多少不切实际的爱情。 年轻的时候,我们热衷于美,也伤害了美。 回忆如今只剩四个瘪气的轮子。 过期的吻是伤囗,要撒糖,不要撒盐。 感谢影子,从夏天手头夺回我们共有的秘密。
值得谈论的是一场连贯的睡眠 “非礼勿动”,亦即非必要不去深究 这场打通上下午以及三更半夜的睡眠 醒时一把小刀在刮着眉骨 更大的难以摆脱的我想仅仅是睡的感觉 而非这个看上去很轻易就能折断的下午 雨中鸟鸣 雨水并没有阻断鸟鸣 一些昨夜遗留下的啁啾 在雨,像是一层镀膜的表面 安静地发霉。它们的触角 构成了一个插口,甚至足以 连通古人的月亮使其缓步出云 就像一个道理,梦游中反复嵌
每一株草叶上都有灰色的虫子 碰一碰 它就会飞 夏至是今天,母亲和你谈论着 父亲径直走向门外 什么也没说 大地变暗,河升到天空 整个屋里仍是沉闷 透过记忆晃动的雨线 你十五岁,坐在破败的瓦屋门里 课本放在竹椅上 望着门外: 夏天的雨像虫子一样打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