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上瘾的事总放不下,总要一再拿起来。难道我写《俗世奇人》也会上瘾?为什么写完了——又写、再写、还写?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不能说成瘾,但我承认自己写《俗世奇人》已经成瘾,因为这文本太另类。我写别的小说全不会这样。只要动笔一写《俗世奇人》,就咕噔一下掉进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吃喝穿戴,话语闲谈,举手投足,举心动念,都是那时天津卫很格色的一套,而且全都活龙鲜健,挤眉弄眼,叫我美美地陷入其中。有人会说,
编者按:近年来,跨文化交往备受瞩目,在世界中写作已成常态,从2024年第10期起,本刊开设了“到世界去”专栏,约请著名作家撰写在异国他乡的文化经验,以飨读者。本期推出作家苏沧桑的散文新作《宇宙语言09:09》,与你一道走进神秘的南美洲。 他们成功地理解了宇宙语言。 ——保罗·科埃略 开始 多年以后,面对即将飞往巴西圣保罗的机组人员,我将回想起,杭州
“小耳木兔”即短耳鸮,它的耳簇羽没有那么长,站着时像一只站在木桩上的兔子,并由此得名。这是观鸟达人杜梨在永定河湿地观鸟的散文,描绘了大量观鸟细节,以及人面对大自然时的欣悦,字里行间洋溢着沉浸式的热爱。这种亲身体验的写作,正是散文最为真挚的地方。 以前在百望山看猛禽秋季迁徙,真正吸引我的不是碧空中有如墨点的美丽猛禽,而是那些呼朋引伴、遮天蔽日的达乌里寒鸦。它们浩浩汤汤地穿过天空,由于数量众多,
大概三个月前杜梨发给我一篇散文,就是这篇《小耳木兔失落于永定河》,我细细读了几遍,文中记录的是她这两年在北京等地观鸟的过程和体会,文中也提到了我和她以及其他朋友一起观鸟的事。这篇不断的散文可以说是一篇观鸟的回忆录,许多情景跃然纸上,也带出来了不少的回忆。 认识自然了解自然其实是我们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之一,古早时期我们的先祖为了生存捕捉和收集自然界中各种动物、果实、菌类等作为食物,对自
吃饭,对年轻人是易事,对很多老人却成难题。年逾七旬的作者,怀揣着对“老有所养”的朴素关切,走访了城乡数十处养老餐桌。从乡间免费的饺子宴,到养老院个性化餐食,再到社区补贴食堂,他坐下来,看老人们吃饭,跟他们聊天,记录下围绕一碗热饭的前前后后:谁在操持?味道如何?价格多少?有无陪伴?背后又有哪些政策在支撑? 来自国家卫生健康委的数据,2035年左右,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突破4亿,在总人口
乱世中的舅舅身份不断变化,表面上周旋于日伪、国民党之间,但又借“袖管捏价”向共产党申明身份,让身为家人的我们困惑不已。然而,当舅舅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时,他已不在人世,我们也终于知其甘苦辛酸。小说摆脱了“伟光正”的形象窠臼,还英雄以多面、丰富的人性空间。 舅舅是母亲她哥。母亲就这一个哥。舅舅的事母亲常讲,年纪大了讲得更多。一直到96岁去世前,母亲的头脑一直非常清醒。有时候讲了舅舅,母亲会长叹一
县城剧团的干部老蔺一直在干涉儿子小蔺考公、结婚、离婚……直至儿子要和一个卖卤猪脸的女个体户再婚时,他仍面临着自己退居二线、儿子能否升职、这段婚姻能否走下去的烦恼。小说通篇活色生香,充满浓郁的戏曲文化韵味,再现了传统世情文学的活力。 一 去年,小蔺从乡里考到县文旅局,编制归办公室,人在文化股、文保非遗股工作,整日忙得抬不起头。平心而论,他根本不愿考文旅局,忙是其次,主要因为太熟。当年文旅局
五岁小女孩,因为一场看似普通的甲流而夭折。母亲被无法释怀的愧疚与愤怒吞噬,父亲在军人的职责与缺席的悔恨中挣扎……在失去最珍爱的生命之后,军人夫妇的爱,如何存活?纠结的现实,让你流泪、让你胸口有重击之感。让你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一 沈默那天正接待客户,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幼儿园中三班老师打来的电话,顿时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怕什么事来什么事。尚老师告诉她:郑心瑶发烧了,38.5度,你
1 张岱的父亲张耀芳曾经有五年时间在兖州担任鲁王的长史。鲁王和张耀芳在导引吐纳之术上志同道合。顺治二年(1645),鲁王监国朱以海移守绍兴。当时军队有二十多万人,他授张岱为兵部职方主事。张岱继承了先祖张浚的勇毅,曾上疏鲁王,恳请立即斩杀卖国第一罪臣马士英,以谢天下。张岱还亲自率领上百个家丁追杀叛国贼马士英。 因为父辈深交的缘故,朱以海在绍兴监国期间与张家交往频繁、过从甚密。正如张
作家白落梅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这座城里住着某个人。其实不然,我爱上长沙这座城,是因它有文化、有灵魂。每一处都有它独到的风景,有耐人寻味的故事。 我的家乡在辽宁,辽宁是第一缕曙光升起的地方、是国歌创作素材地、是义勇军的发祥地,更是中国解放战争的转折地,研究历史文化的同时,我更喜欢在家乡诵读毛主席的诗词,每每诵读《沁园春·长沙》这首词时,就在想,当年毛主席是用怎样的生命书写文字,为我们留下这
编者按:近两年来,“00后”诗人不断浮现,本刊星群栏目发表过一系列“00后”诗人诗作,呈现一些新的经验想象和诗学气质,为了大力发现和培养年轻诗人,本刊将连续推出“00后”诗歌大展,以引起诗界关注。感谢《诗歌月刊》主编何冰凌、编辑闫今、《诗刊》编辑丁鹏、《星星》诗刊编辑敬丹樱、《草堂》编辑吴小虫、《当代》诗刊编辑李义洲以及张雨晨、思铸航、匽镜等年轻诗人组稿过程中给予的鼎力支持。 宝贝布鲁斯 哦,
所有自由,都要排队 班长的喇叭里 喊出鞭子声 所有自由开始机器化 故乡与故乡 不能聊天,不能掉线 流水线上 怒目的灯,盯着我们 哪怕熬到休息时间 所有的自由,都要排队 下班后 锋利的阳光,割开了厂门 我们过着安检 像一滴滴从手腕上 放出来的血 足浴 母亲在足浴店给人按了半辈子脚 小时候母亲总会拿着客人给的小费 给我买牛奶、钙片、绿豆糕 怕我被人欺负,怕我和她一
出三峡记 那么多年了, 水里终于 再长不出来红叶 经过峡谷、悬棺和水道上 起伏的纤夫 我成了三峡的孤岛 在外飘荡 只能幻想三峡的天气。 抑或者观察水怎样为岩石赴死 在梦里聆听它拍起的浪花。 何等忠贞的想念? 一年又一年, 总有这么一条水,横跨在 近和远的彼端 母亲 母亲说 她七岁就在等我 她七岁那年我大舅失踪 外婆在树下等他, 直到自己的躯壳入土 我的母亲抚着她母
农事 我看了好一阵子 那只麻雀盘旋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大片的泥土在月光中起伏? 爷爷佝偻着背,站在麦地里浇水 像山水画中一只孤独的小舟 李清照1937 然后你就说你想起了山东的葱 比这儿大得多。够辣。不呛人 然后你翻开索德格朗 说外国的女诗人 写得真不如你。然后你眼睛 突然胀得像刺豚,你问我为什么 老外总恨听自己的性别? 为什么不能在无性中变得更伟大一些呢? 让男人不
仓颉造字 他说我有一种糯米的风味 甜的,好像很快乐, 像紧紧挨着黏腻的爱情。 他对诗人有一种浪漫的误解——比如他们 死的时候,天上会下起玫瑰色的花雨, 他远远看去,只看到那些沉甸甸的花田和粟粒 而果腹是农民低俗的笑话。 我从未拥有过爱情,从没尝过那颗有毒的蜜糖 从没领略过夜色下那颗微笑的启明星。 我只是像糯米,粘在鞋跟嘶哑的暗面 锤炼灰尘,孤独地消磨掉每一座山峰,希冀 在
西安豹胆 关于雪量,已提前作过讨论 又因为词语正漫天飘着,所以 在城墙上,我们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彼时,你初显不忍人受冻的襟怀 将我带疣的指节,揣入口袋 却不知道,我怎样濒临癫狂 听说你有约,痛苦就爬满我的头骨 那当然是一种豹胆,永宁门上,安远门下 听一个怪胎滔滔不休,或 将扎满刺的记忆悬于口中,要人领受 薄暝,积雪 西安白如唐代 这是永恒对称的城 站在中轴线,
小园子 槐花开了一遍 致使明亮事物昏沉 地面几乎成银 天上的话语很响 花开在不该开的地方 小径像被啃了一口 晾衣绳忍住尖叫 直到思绪垂落回疲惫的香气 屏障 认真数心里的砖 围栏 预支了一切缺口 互相补充 模仿 甚至拆台 掣肘 方寸之地 自有金藻 控制桥与云 左手是红抽屉般的枣树 正对门的则是平安符 但对香椿来说 意外更加保险 这年轻的园子 拨通了气候的电话 进到里面 人
麦农 麦子只有长在地里才是最鼓舞人心的 插秧时,他就在幻想,那样耀眼的黄 那样挺拔的浪,会把他捧得很高 以至于在城里,扛着石灰就像两袖清风 馒头就咸菜,成了美味珍馐 三十个日夜,刀柄薄了一层 茧更加重了。他望着眼前的麦垛 不停念着打听来的数字,他明白 儿子的婚房,将在两毛一斤的数字前 冰冷地坍陷。过年时的炮仗 也会在这数字前,再度缩减当量 山与故乡的辩证 多年后,也许我依
工字殿 曾有人在此燃灯直到深夜。 紫荆、丁香、木兰、连翘花 是真实,雪柳、夜光珠是 叮叮当当的裙摆,似马车跑过。 紫女人,你到我面前来, 你脸颊上的昨夜星辰仍未消褪。 我们眼中,共同倒映 水一样的蜡烛。在戏台前 乱波被吹起,湖底的柳树 从此向下缠绵地生长。使它 温柔的,是丝绵,无骨无心, 无可奉告的是深褐色卷发之密辛。 因为额头靠紧,你留下一小撮 我搽过的香粉。像天圆地
小团圆 “我愿随流水而去,不知所终最好。” ——杨键《泪水宴》 忍不住分离的时候,词 掷地有声,我的泪水 像是大雨坐进了整个冬天,再也 忍不住花落,形影婆娑地冷 这并不是谁和谁或半次转身,我们 不停写日夜轮转,一生也只是阻碍 百合开如船舫,说了几句 便从眉头直直飘零,寂静的 你,总在海枯石烂。在某个左右 保持霜雪以及痛里粼粼的尘埃 形象正在下降,火焰 烧透目光,你无法
省考回溯 二月的落笔,几个数字搭成柴草 在燥热的木桌上,为开启一扇可能的门 恣意地燃烧 急促的呼吸里,时针刷动着炭灰 直到残留的所有飘出教室,今秋的麦穗 却在春天提前凝实 发烫的额头,似雷火后树根的余温 四年早已不称患病。随风而行,云水荡漾 包裹住归家的脚踝 些许的力量便将斑鸠撞入染缸 晚霞穿戴礼服,被染色的瞳孔窥探 一程晚风,离开血红的视野 脊背的冷汗,析出一些燃尽的木
无名氏小姐 我们被困在火山的最边缘 溺水与你恋爱 当风声渐冷,我们竖起耳朵 只要还能听见下雨声 只要雁群还没飞往北方 时间里就会出现同一种质地的夜晚 手捧烛光的温和,透过纱窗轻灵的曙光 直到床前月光半昧 摇曳赤裸而饱和的意识 小雨刮进暮色四合的倒影 穹窿的黑暗追赶上我 追赶上凉薄的旧世界 可一年到头,除了夏天我别无所选 只好将炎热带走,也有一些聚集的疼 尚未明确地转述
白夜樱 树绒绒,影子绒绒 我的眼,响起,冷铃铛 一行鬼如墨,向桥上染,收回 发炎的影子。鱼吐泡一叠 又吃月 肿胀之腹,蚀穿我如鼠 如贼,如一座隐约的小魔山。 如鱼,在子宫般温暖黑暗里* 如灯。夜正进入并吞吃颜色一切 面容一切,除了 乳状的樱花白。于暗火中游的夜的 蜂针来采我青春,采耻腹的瘤。 “你是否信着人也是有脚的鱼?”水波 如圣巾,月如泡,我愿意 在光透过腮间,治
妆 融化我的面庞 露出风格 坚韧和勇敢 雕刻玉石般 由着它的纹样 丢弃画笔 描摹别人的冷冽 是对我 炽热的肤 冷敷 烧尽白纸 在凹凸有致的国度 建立新呼啸的风 四季 是我的风格 春天里 我沐浴融化的雪 接受和煦的阳光 肃穆地面对 我的生命 夏天里 我播种的态度 以清火绽开 万物铺整开 我的优雅 秋天里 我成为我自己 协同我的衣 流经我蚀刻的
在松林 一路匍匐,盘山公路护栏旁抬首 仰望山寺的塔尖 十二月的冷刺穿膝盖骨 石缝中一枝芋荷正啜饮雪水 绿叶坚挺,凝出一面澄澈的镜子 我已经很老了。黑曜石的长发 和马尾松的松针一起铺在落灰的窗台 堆叠起数轮秋 南方的松林抵御着日光的炙热 抖落光斑,那时我们 俯下身,把脚边娇小的植株都爱了一遍 直至今日,宇宙的星光依然周旋 在我们四周 点灯 湖中不见水,镜子破碎 你拿出
田园之诗 你们如此崇拜我,热烈地亲吻我阅后的 古典文学史,渴望穿越沙发或椅子的屏障。 房屋内的夏日很凉爽,空气中凝结着坚冰, 把窗帘的帷幔捧起来,像端着流动的圣物。 我躲避到楼梯之上,这不是捉迷藏游戏。 只是你们对马儿知道得太少,而田产内 发红的果实总在刺痛眼睛。 退让于一种寻欢的青春,并非牺牲, 而是失败的突围表演,残留的附属品。 我要在这愧疚的根茎之上发芽。 悲剧的反复开
红石榴子眼瞳 你长大后离开的房子 无论多远。你离开你的朋友们 长大了吗?那支发卡。你找到了吗? 许多年前丢失的猫原路返回,竖着红石榴子 似的眼瞳 发不出声那就隐匿在河中 蓝色的河你踮着脚走,收获一件新衣裳 神秘的黑色印花图案排列在腰间两旁 把日子磋磨得粉碎花开,把花紧握在手里 你问 雨为什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你身上 葬花 ——只要生存,除此无他 从发烧的肺叶里吐出最初
生存宣言 彻底独立的人在十字架上受苦 剩下的做梦 或者活着活着变成别人的事情 高矮 美丑 黑白 冷暖 我是夹缝里新生的蛋壳 盘古脚掌生出的细毛,女娲蛇尾滴下的汗水 我没有夸父的勇气 却向往他手杖裂出的桃林 积攒 压扁 劳作 傍晚 工厂的黄烟白烟缝在身上,我升仙到进化论的谬误中央 城市 乡村 思想 文明 野蛮 辩证 我不会说爱人 我不会分析五谷 我用语言扎一个稻草人,驱
绳子 对绳子的认识是从何开始的? 小学生在操场拔河的绳子 玉佩与胸口贴紧,靠的是绳子 诸葛亮死时让四个人抬着他的棺木直到绳子断了才埋 甚至那让爱侣兴奋的情趣游戏,绳子也照样派上用场 对我而言是什么呢?是2023年夏天 在乌鲁木齐大巴扎一个奶片店 每晚收摊时,她总是让我把绳子这头紧紧按住 然后自己跑到另一边,绑上一个结。 她说这样就不会被偷走了 绳子…… 减去一半 减去一半
旧苦瓜 灰色哑谜在镜面杯壁中脱落下 某种新型的命名尖锐变奏着早已缺失弹性的金属制品 旧苦瓜偏逢连夜雨 近视咀嚼的双重乱序中,你试图佯攻几次迁移后 影子留下的偏光,却留不住曾精细涂抹的立体窗沿 今早呓语的长街陌生如窄巷 白纸伞始终修饰着罗生门荒芜的枯楼 远去的屋顶赤裸着泥塑的闹剧 如今也泄入反向至冰点的车厢 游离在鸦群的褪色中只剩下嘴 太阳风干肥胖煎熬的挂钟,浮沫搁浅 支离破
信鸽 天空并不自它本身而蓝, 而是飞满了蓝色的信鸽 空白是遗落的信, 因而阴天有关思念。 飞行员曾穿过 层层叠叠的纸张,空无一字 只有雨的气味。 仰望天空,人是这样的莫名。 面对面坐着却不发一言, 不停寄出空白,纸页湿漉漉上升, 遮住眼睛,遮住有关寂寞的鸟。 天空不理解,它传递。 等待的人 镜中 我们是被称作雨的东西 而这里是草原 我们的脚茸茸绿绿 词语沙沙地响
疼 经过几年的生活,能听懂的吴语、 可供我在夜里自顾自地奔跑的街道 都越来越多。被信任的疼痛却越来越少。 百无聊赖的下午,他乡的落日 像一枚烟头摁在我的肉上,我能做的 仅仅是等待它的熄灭。像等待一辆 不知是否还会到来的末班车。 它晃晃悠悠,空无一人。好在还是来了。 一个人踩在夜晚的路上,体会其触感 与其他时刻的分别。像试水温般 谨慎到几近停止地试时间的快慢和那质感。
归夏 从眼睛里舀出一瓢咸水就是夏天 躺椅破旧如同我曾经的心理 站在顶楼我们很狭隘,闭眼时却很辽阔 一棵树可以被一栋大厦替代 一座城也在等待成为森林 而往事不可描述,我想起便似烂柯人 斧头被蛀虫用来定居 悠悠的恨开始发硬成麦粒 等着后代收割,琴开始穿上尘埃 我也开始穿上尘埃,一个喷嚏下去 我们就能创造出一个雾霾天 我还是决定让往事继续苍老 除了我自己也没什么事物有机会原谅
野薄荷 除了黑暗,这里似乎足够宽敞 总有东西能让你快乐,就像 我们,两只精灵, 曾靠在后院的椅子上反复用翅膀扇动彼此; 镜中的火车像风带它们离去, 碾压过你瘫痪的下肢——在前方变直 挡住我的路。 我给了我自己,腾去死亡和税金外, 尖锐的生活;活着, 种植棉花,老虎,数不清的精湛的恐惧, 一些音节 今天躲在嘴里挤破另一些。 我想,只需你触碰我,激动,但不说话 等待鬼魂将我
病 体检单说:一切正常。 阳光底下,我摸着骨头里的警报。 那东西,它啃噬睡眠的根。 医生摇头,像风扫过空谷。 我追问:痛点坐标? 他指指报告单上沉默的句号。 某个角落,心跳的叛徒在集结。 它不敲CT机的门, 只在我呼吸的缝隙里打桩。 药片队列整齐,攻不破影子的城。 听诊器悬垂,听不见骨头缝的私语。 这无名的占领者,才是身体的真相。 它不随指标升降, 不在X光底片显影。
水边村 又是一年除夕。她弓着身子,用铁钳 岔开火焰。透过亮光,可以看见那脸 部的老纹,正变成锈屑散落地面。饭 桌围坐时,沙哑的嗓音,总是引向她 早年间的劳作。在垄背的田埂上,她 急促的岁月,从一双健壮的手臂开始。 之后,她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故乡 被揉成擦汗的纸团,丢在祭拜的山头。 儿女通红的屁股,日渐变得结实,她 铺展开凉席,抚平多年的燥热。时间 从房梁顶处跳下,那中秋的清
你早已消融在雪花里 我总会去偷翻相册,去那些定格的镜头 找你的影子,你总爱偷吃我放在枕边的橘子 剥开橘皮,再将果肉取出、吃掉 你不知道的?我已偷偷种了满山橘林 等丰收的季节,你快闻,黄澄的灯 早已挂满一座山、一颗跳动的心。 你总和我说,你被我骗了,你的一生 只够支付一只橘子的价钱。 你总问如何亲吻我的唇,如何用地窖里 溢出的酒香,将我灌醉,你说 为你在河边造一所院子,让河流把
海中的果实 海的果实,是柔软的; 洗过那样暖的水,游进我们嘴里。 这些果实,那么温柔; 唯一的坚硬,就是珍珠的霓虹。 我们的齿篱,挤满了海的牛奶。 就这样在咀嚼——浑黄的眼睛, 浑黄的牙齿。海洋的阴影里人们昏昏沉沉。 啊,满屋子的酒,有谁还记得辩白? 而我已经找到了语调, 就在睡眠掠过你的瞬间。 此时夜晚开始降雨, 一小部分水,稀释着大海。 序曲 这已经是另一个季节:一
城市蜗居 如果逃避也是一种建立,那么我们都算是 建筑师 造过多少梦,补充夜晚的缺陷 造过多少借口,比如阳台上,那些绿色的伤神 在你难得的允许下,合法地抢夺空间 有时候,我们就像一株过长的植物,等待着 阳光与承诺。明明楼下就是夜市 年轻的脚步响着,我们离生活如此贴近 却非得在键盘上敲出离开,用目光 穿过层层高楼,“远方就是这样的”*,无论 有没有真的看清,却坚信目的地存在。
我在夜里做什么 我不在夜里沉睡 是因为睡不着,而不是鼾声 代表工友的劳累 他们为磨损的钢铁换上肉色框架 使得临近报废的晃动续上青春的日晷 这是多么的大无畏 可留给故乡孩子惭愧的童年 我不在夜里沉睡 是因为睡不着,而不是蚊虫 它吟诵般的低语,在其间 我们借聒噪掩饰落泪 或许那声中满是延续生命的祈愿 可我们只得借硬床矫直背脊的蜿蜒 我不在夜里沉睡 是因为睡不着,而不是明天
以后 晚饭过后我们沿着河堤的步道前行 对视眼眸的空旷,与年少时代的忧伤 是一张分行的句子,记忆从晚风的肃杀中赶来 像今天日落归山,汽笛在边缘交响 飞鸟正好与我相拥,在你我言谈中画上句号 或许这些早已过去很久,在此的新事物 玫瑰,钻戒,我们曾经是一场恋人 爱慕已久的双向奔赴,折叠半生的风雪 这是一场已定的婚约,庙宇之下 无数次和无限次关于一生的风景,路过的车站 哪位爱人?在用时
春来告别之地 一切融化的时刻 都伏在你的脚下 你说贫瘠的时光将一去不返 我们便在溪水净洗萧疏的身体 吹风,然后对牛弹琴 及至舒伸叶落后冻僵的双手 指尖多了燕子来时的颜色 于是我身穿告别之地的歌声 薄如星子、蝉蜕失窃 你的耳语比苇花轻细 比水花明亮更易于记忆 可众神,仍怒目圆睁 我们的祭飨却将永恒地迟到 永远在路标之反复中逸散 并重复枯鱼之肆的忧伤 共谋已无力
致玛琳娜·茨维塔耶娃 百年,我的生命或可蹚过百年? 与岁月的浓阴和败落一一会面, 是否仍有同样的鲜妍汇入诗行? 百年前,你在书案前耗损每一落日余晖, 连同夜的深沉,也被你一并提防。 封缄你院子的风雪同样地封缄了我的嘴唇, 有时我呼出, 只有冷气流灌进脏腑。 我不敢尝我的冬日,它冷硬、艰涩, 须用无限温热的言语灌注,或可缓和。 我幼时曾进入那样一场雪中, 洁白、盛大 一切观
对于“00后”诗人群体,我还是比较熟悉的。由华裔瑞士籍诗人洪瑜沁老师创办并组织的零零国际诗歌奖于2018年启动,至今已连续举办了七届,作为这七届的终审评委,我得以跟踪阅读了许许多多“00后”诗人的优秀诗作,他们知识储备的丰厚、阅读面的广博以及语言能力的高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今,《北京文学》不吝版面,持续而集中地推发“00后”诗人的诗歌作品,这是对年轻一代诗人的极大奖掖和无私厚爱,必将
众所周知,“00后”是一个社会学概念,而非诗歌流派或诗歌理论批评概念,尽管如此,由《北京文学》策划组织的“00后”诗歌大展还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它集中展示了“00后”一代青年诗人诗歌创作的整体风貌与非凡潜力。从我本人阅读到的“00后”诗歌大展第一辑、第二辑的全部作品来看,我感觉这批“00后”诗人虽然十分年轻,但艺术创造方面整体上早慧与早熟,显得老成持重,虽然每位青年诗人都有自己的文本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