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冯献迟到了,电梯门一开就看到甲老师站在走廊里,在不安地来回踱步,看到他立即一把抢上来,抓住他的胳膊肘:“女士等了二十五分钟了,你真是的!电话也打不通。这个人脾气不好,出来说了好几次要走,急死我了!” 甲老师身高不到冯献肩膀,前者迈一步她要迈一大步加半步才能赶上,走廊窄,两个人不免挨挤着,从后面看,甲老师几乎像是少女一样半挂在冯献身上,她乱纷纷的棕红色卷发有一半已经脱色变黄,又在发根处冒出一
【一】鹦鹉 起初幕布像旧窗帘。 商老板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幕布才是幕布,看着是好的。男男女女入场,七十人一批,填满七十个座就放映。 幕布上,昼夜、空气、水、大地、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事就这样成了。女人和女人彼此商量说,真无聊,来吧,让我们坐近一些说说话。 商老板说,大家安静,相互之间要有空隙。室内骚动,室外喧哗。商老板说,违者,罚款一百。商老板将我留在会议室,使我看守教育
喜悦像一只迷路的鸟,会突然撞向人脸。 在成都东站动车出口,田玉玉看到李季,就是这种感觉。厚实的嘴唇上挑,额头自然缩短,眼线略微弯了一下,这是李季。站台人潮涌动,水波一样旋转、覆盖,但寻找到彼此的意中人,没有费多大工夫。他们朝对方招手,四目相对、情起、短促,双手紧紧握了几秒,欲言又止。 “等了很久吗?” “没有。” 沉郁的地下空气翻卷,馊糊味乱蹿,想说的话很多,几次都跳在嘴皮上,又落回去。地
我极中意雨。在我迄今为止三十四年的人生岁月里,遇见过各式各样的雨,有云雾蒙蒙的雨,有噼啪作响的雨,有不由分说落个不停的雨,有欲断欲续、没完没了的雨,也有忽如其来又骤然而去的雨,更有希区柯克式惊心动魄的雨。 是的,我是汽车雨刷经销商。由于过分喜爱雨,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旅游广告公司待了一年零两个月,之后便辞职从事汽车雨刷销售工作,差不多两年时间,成为该雨刷品牌的区域经销商。总的来说,依靠雨,我过得还算
野樱花与刀 野樱花开。 在其他地方,野樱花开可能只是春天的信号,一种常见的信号,并不代表别的什么。 但在怒江,野樱花开就完全不一样,意味着新年,时间由此开始了。 居住在怒江的傈僳族人,见到野樱花开,就过阔时节。在傈僳语里,阔的意思是年,时的意思是新,阔时就是新年,阔时节相当于农历一月初一春节。怒江地区野樱花开存在时间差,一般在上年农历十二月和下年农历一月之间。而野樱花开的判定,也存在时间差
1 我就这样站着。我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很多远去的事情,我看到了上河,我看到了上河的东二巷,许多行人和这些工厂的出口。保持着亲切的喜气,许多年以来,我和每个行走在工厂的人一样,也一直以这样隐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青春,加班自己的梦想。我从另外的工厂逃离到另外一个工厂,现在,我就站在上河,站在东二巷,我抵达了一间心灵的工厂。我租下了房子,配好了钥匙,去二手市场购买好了家具杂什。我看到了我租下的房间以及
一 只要一碰女人,癫佬就会发神经。这是邻居在一个雪天知道的。这个秘密,很快犹如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村庄传开了。“他要是不碰女人,也许就不会再发癫。”村庄的女人这么说,男人也这么说。那些有女人的男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年冬天特别寒冷。冰冻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从山顶一步步下来,没几天就把村庄冻住了。房屋变成了一座座冰雕,几米长的冰凌挂在屋檐,像一支支箭一般悬在空中。村庄被冻了十来天,终于在一个傍晚
菊芋,其实就是洋姜。因其根部块茎形似姜,故名。在西秦岭,人们也叫洋洋芋。因其块茎也形似洋芋。从洋字可知,其非本土之物。菊芋原产于美国至加拿大中部和东部,十七世纪传入欧洲,后传入中国。 菊芋和姜、洋芋关系不大,其为菊科、向日葵属,多年宿根性草本植物。 菊芋春来三月发芽。新芽破土出,嫩绿,新鲜,虽有倒春寒,可不怕冻,很是顽强,这脾气倒跟麦子油菜一般。至盛夏,叶茎碧绿,郁郁葱葱,已有一人高,和葵花幼
太阳在天上平等地扫视完一轮后,我的小镇发生了不易察觉的改变。平平无奇的海面上微澜溅起,里面饱藏喧嚣、魔幻和荒诞。每个人都苟延在盛日或黑洞之中,而我对那万千生活情节早已免疫。 一 那头猪不出所料地倒在了黎明到来前,刚烈的嚎叫并未唤来阳光普照的时刻,屠刀很快剥夺了它告饶的权利。作为小镇中豢养多日的家畜,猪就这样消失在众人面前。我蜷缩在冬天的被窝里,被扰了清梦很不耐烦,盼望着猪血赶紧流干。无非天上掉
诗人的精神受制于环境,但之于环境又是一个个例外,不断从一个意图里产生新的意图。诗人蒋浩的写作题材宽阔,技艺生花。自从他去海南后,大海和渔民生活成为他写作的对象。在《乌场行》中,对话的形式令他的诗歌具有电影叙述或者戏剧穿插的色彩,但内涵是诗歌越过真实场景的照亮。诗歌是诗人心灵深处的请愿,就像祈祷阳光抵达海底。蒋浩将个人的感受和经验转化为具有表现力的语言,细腻地描绘内心的海岸生活。“鱼儿像飞蛾喜欢游进
1 匆匆带了地图,像面海的小窗—— 乌场——我也急于向你鱼饵般抛掷我 自己。 车过小桥时,透过椰林, 我还真看到了窗, 里面坐满了读书人; 中式门额悬了块黑底白字的木匾。 今天是假日? 汽车也在一处逼仄的石砌小街休停了。 小村就这么一条街, 两边各式店铺, 统一吹的是海风。 本地人皮肤像眼睛, 看陌生人时,脸也黑得明亮, 迸出的古奥方言却幽深难懂。 他们牧猪如养鱼
栽 种 那些年,母亲栽种 满院的野花与扫帚梅, 它们遍布木栅栏的边缘, 围满整座院子。 作为她栽种的 另外一些东西的守卫者, 迎接着外地求学的我。 它们在暗夜里飘摇 大风的次日它们会 被吹倒匍匐在地上。 母亲一棵棵搀扶起它们, 再给它们话语的抚慰。 多年以后,老屋拆除, 当我从超市买回新鲜的 水果和蔬菜:茄子、豆角 辣椒、柿子…… 它们的身体充满了 完美的重量,
1 “这是一朵不朽的花。黄色,呈几何图形。前后没有遮掩,唯她。跨腿坐在花萼上:一个蓝色的女人,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各自被一条绣有星星的黄麻毯子包裹着。”A.说。 记忆的最大和最小形式是什么? 我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幅“不朽之花”(莲花)。那是我的母亲A.在两周前病重时画的。母亲告诉我:“这里有八千个花瓣。而在这个星球上最聪慧的生命中,被打开也许只是那四瓣。”莲花和花瓣构成了:皇冠脉轮。 如果只
改革开放以来,《广州文艺》一直以“都市文学”为旗帜,曾推出“特区剪影”“都市之光”“都市文学双年展”等都市文学主题栏目,在文学界有很好的口碑。近年,《广州文艺》更是开辟“珠江新城”栏目,推介广州城市题材小说。为更好地发扬《广州文艺》的都市文学传统,同时突出和推动“广州城市文学”创作和研究。2025年起,《广州文艺》开设“‘广州+’城市文学论坛”。所谓“广州+”,意为从广州出发,以广州城市文学为焦点
郭冰茹:讨论城市文学,首先会遇到的还是城市文学概念问题。在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的当下,我们该如何定义城市文学?我觉得在中国文学的生产语境中,城市与乡土是在同一个参照系中互为镜像的两个概念。由于中国社会长时间浸淫在乡土中国的文化现实中,乡村和乡土题材一直被有意识地引入小说的创作主流,这使乡土小说不仅成为中国具体社会生活的反映,也成为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通过文学思考中国现代性问题的起点。也正是在此意义上,
刘诗宇(本期导读,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副研究员): 《空城纪》看似是“历史小说”,但很多人也说它不太像历史小说。绝大多数历史题材小说都是传奇化的,即便不写奇人奇事,其口吻也是传奇化的。毕竟,如果不是重要的、特别的事情,谁又会把它写进历史。但《空城纪》不是这样,小说里写了很多日常之事,或者说即便是铁马金戈、政治斗争,作者的口吻也仿佛在写日常之事。其实真正想穿越时间,成为“留得住”的历史,其中很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