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的一片叶子里隐居 在一片片叶子里行走 婆娑的枝头是我驰骋的江山 嗅各种奇花野果的香 我穿过一片森林去看你 还得翻过几座山, 过几条河 看躲在山水后面的你,藏着多少白云 沈阳,我在森林边站了一会儿 就满脸阳光 脚下就长出根须,肺部就长出叶片 触手可及的叶子,不断吹我? 吹我成,一阵停下脚步的风 绿绿的纸页起伏,浮想联翩 野果子尽情炸裂,花朵随意开落 蜜蜂把蜜拿走又送
我想说的是铁西的铁 铁西的铁是最后一炉铁水浇铸的 金星四溅,闪耀成满眼的灿烂 在这里能嗅到真正铁的味道 是我们父辈咬牙坚持的味道 是骨骼里的响声支撑起日子里 最坚硬的部分。铁西人 血液里有撞击,语言执着如刀尖 铁西的铁是沈阳最坚韧的部分 寒光万里,横扫千军 若干年前自行车如满天的鸽子 机床上的刻度一丝不苟 铁西是一代人情感里最重的部分 以铁的模样被烟火熏染 而长大铁路则
沈阳鸡架 来过一次老四季抻面馆 你就会真切地意识到 鸡肋这个词 根本跟沈阳不挨着 或者说 沈阳这本大■子味儿的词典里 根本没有这个词 鸡架里的沈阳 每个食客的唇边都是油腻的 它昭示着一种富足 适度吃紧地附着在鸡骨上的肉 在改善人们饮食结构的努力上 门口排着的长队彰显着 地方美食无与伦比的魅力 我常常毫无禁忌地跟别人拼在一桌 我戴上塑料手套,熟练地 把鸡架拆开,在盘
红梅文创园 那些平淡的旧时光 用银白色的想象 去提鲜 是的,是银白的 就像一撮盐,不,更像一场雪铺进视野 发酵罐中贮藏着老工人的喟叹 味觉博物馆里 陈列的那些老物件 无声地展示关于变迁的文化符号 庞大或者空旷的视野里 那锈迹斑斑的铁 杂草中横陈 此刻,我静静地伫立一隅 体会着 那些被遗忘的情怀 在凹凸的机器上 嗅一嗅熟悉的味道
在新乐遗址中寻迹 那时,我的祖先 已将石叶、石■、石斧打磨锋利 操劳的母亲,于大雪纷飞中 分娩她的第七个婴儿 已经长高的孩子 学会了搭建草棚,围猎麋鹿,传递火种 我的祖先 把劳动的欢乐,变成心中流淌的波纹 将困惑、愤怒、忧伤 刻成粗壮的线条 烈火中诞生理想的陶罐 用来盛装河水、黍米、榛子、山楂、冬夏 这只沉默的木雕小鸟儿,是谁埋下的心愿 带着母亲的光辉 一次次起飞
闲 谈 偶尔我们以严肃的态度来讨论诗 有时我们松弛下来 在这种循环中 我们写下了更多的诗…… 有时我们隔壁就住着神 而更多的时候 是吵闹的邻居和宠物狗。 草叶随风而动也许来自仙子, 也许只是因为风 或者一阵急促的奔跑 有时我们松一下那条线, 有时我们给螺丝上劲儿…… 盲目的夏天,我们的舞步 时而紧张,时而松弛, 天使在降落……天使在集结…… 在我手指的柱廊。 如果
一 对不幸命运的抗衡一直存在。 十几年前,我说诗歌写作也是一种抗衡,有人便问我,为什么抗衡?你要抗衡的是什么?问话的人自己并不写作,但表情和语气充满了不信任,还带着一丝嘲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清晰地回答这个问题。有时候,我们整个生命依赖于对病情的知觉,依赖于从深处对我们无穷无尽汲取的力量。 在《镜子的轶事》(2011)一文,池凌云如此谈及她的诗歌写作与其中存在着的抗衡力
手 珠 每一颗都是望向虚空的目光凝结。 漆黑,明净,给未成熟的仙境 以圆润的果实。教我满怀柔情 以一种我还未学会的爱。 我不再惊讶于它能改变血液 像种子一样生长。我相信 一颗碎成两瓣的珠子能愈合。 如不能依靠它,我最终也能独自完成。 2010.8.15 歌 此刻,奔涌的大海 正回到一滴安静的水。 没有一首歌属于我! 它的心空悬 深蓝色的囊让它看上去更美。
最初读到唐欣,还是在《诗江湖》论坛上。在那个诗歌论坛风起云涌的年代,由南人主持的《诗江湖》绝对算得上诗歌论坛上先锋写作的大本营。因为,那里不仅聚集了伊沙、徐江、沈浩波、朵渔、李红旗、轩辕轼轲、尹丽川、春树等一大批“江湖棍客”和“江湖妖精”,还是各种诗学争论的中心区。那个时候,“盘峰论战”的余热还在持续,“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写作”的堡垒依然界限分明。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伊沙把唐欣的诗歌贴到了《
历 程 一个人 仰望蓝天 蓝天一望无际 蓝天 蓝得让人想入非非 一个人 仰望蓝天 就给定在那儿 像一个黑点儿 所有想法 都已烟消云散 一个人 仰望蓝天 直看得蓝天不是蓝天 一个人 仰望蓝天 先是晕眩 后是茫然 终于莫名其妙 泪流满面 1986.10 童 年 我们正排队通过广场 小朋友们,手拉着手 就在这时,我的裤子松了 我怎么也系不上 左边的小女
看 见 你看见 对面阳台 晾着的 两件衣服 手牵着手 风怎么吹 也不松手 你看不见 一枚小夹子 夹住了 两只袖口 不让它们 被风吹散 淤 青 大学时油画人体课 画过一个女模特 有一天她来到课堂 脱了衣服 摆好前一天同样的姿势时 我们发现她 胸口有几处很大的淤青 她说是老公打的 并满怀歉意地跟我们说 “你们可以先不画这里 等两天我恢复了 你们再画”
看日食的人 看日食的人,回到街上 仍然不是天上的人 比如这位,买了一把芹菜的 苏格兰姑娘,她埋头思考的 并不是晚餐牛肉,而是 流寇与坐匪 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 小声哼了出来—— 地球之大,为什么每颗 流星都刚好砸进陨石坑 我突然决定买一口腌菜缸子 刮南风时菜瓮挂满水珠,水位 明显上溢。当瓮里突然变干 一定是起了北风,比天气预报还灵 如上所述,来自母亲对七十年代 腌制大
大地曾背负着秘密 藏匿在生命温暖的内部 ——题 记 坡 塘 当水被圈禁 塘就是一头生锈的猛兽 它常用意念吞噬万物 白天它用磨亮的铜镜照见永恒的太阳 夜里它伸出隐形的利爪 想象爬行、啮齿类动物 如何落入口中 积满淤泥的塘底用它全部的力 把精密仪器般的记忆推回岸边 一座倒立的塔建在嗡响的山麓 深井水泵一样强大的心脏抵御着 时间的侵蚀 水滴像无数信徒 在四面
一个渴睡的念头在世界上游荡 一个渴睡的念头在世界上游荡。 你辗转反侧,睁开清醒的双眼。 只能站起身来,离开这里, 像走出曾经漆黑的车厢和旅途。 一片旷野在身后升起, 时而有灯火显示在印象中, 继续跋涉,接着陷入泥泞, 雾气缝合了那故事中的裂痕。 你将如何描述那个新的清晨, 没有任何犹疑,但也没有喜悦, 一种真正的寒冷如其所是, 远方送来了你和自己的重影。 继续睡去,在那个
云 香港的云非常多也非常低 时刻在飘移 我常常觉得 它们很容易就 飘进我的房间里来了 于是我坐在阳台门口 等着云来 性 感 一只猫在草丛中 隐蔽地行走 一个人双手插着口袋 在大雾里漫步 几艘渔船缓慢地 在海面上移动 一辆红色巴士 在半山公路上 停下来 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 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一阵风吹动 一扇窗户 一滴雨水落在 羽毛之上 生 长 我感觉
我在水中央 当我在水中央 爱我的水一次次成为旋涡 绕着我公转 爱我的月亮,天黑了 就满世界找我 我在水中央,我是岛 我是水的前世 是水中的暗礁 当你经过我,水就流得急 跌宕起伏也欢快 我是水,能吞下斧子、刀子 吞下闪电和喧嚣 我在水中央,是幸存者 是安静的鱼 我在水中央,是水的一物 是水鸟、水草,是泥沙 是水的断层 窥见的缝隙,又不停地弥补 保持完整、绵延
你爱我的方式 从你说“去吧”的那一刻 在送别的车站,我已经出发 我的思想一片空白 列车在我思想的空白上开 它没有方向——在别人看来它 把我带离有你的地方 像风,把翅果带离槭树 但为什么我没有这么觉得—— 列车在我的思念上开 我看到沿途,我们正在了解的树木 一些无名的石桥和河,我一个人 不会分辨和认识的田里的粮食 我开始明白你的用意 及昨夜的梦,你捧着一个肖像 对我说:
原 谅 南极原谅了冰川消融 火山原谅了人烟罕迹 河流原谅了泥沙俱下 姗姗来迟的悲悯 原谅了余烬 一位渔夫原谅了满载而归 一个歌者原谅了舞台空寂 苍苍白发原谅了 无数回枯萎 今天 我原谅了 全部的 故我 在人间孤独 一个人独处孤独 走在人群里孤独 不言语有 荒野的孤独 开口笑有 荒谬的孤独 孤独是一个人的 也是一群人的 是今天的孤独 也是昨日 遗留的
饮于市 向月亮索吻,她笑而不答 又向一棵树讨要拥抱 她不拒绝,也不迎合 酒后,我多情 我困惑于月光在空气中弥漫 是不是被我吸进肺里 又吐了出来 以及一棵树的性别 酒后诸君原形毕露 使小孩脾气摇晃城市的夜晚 一条条路为我们忙前忙后 为了报答,我们不得不送别 送别,送别,一一送别后 再送自己 新 月 并不如镰,也能 收割往生者沉默的谷穗 并不如钩,亦能称量虚无
你 在 你在我的诗里, 梅一样。既有可嗅的馨香 又有内在的宁静。 也可以保持符号的任意性, 而不必使她具体 仅仅保持陌生化的美, 喊她“喂” 交谈的内容仅限于可逆性的 “嗨”,像一道光触及湖面之后的返回。 你在八小时之内 被分割在 不同的单位、房间,或某一项具体的任务之中 你在夜里, 发光的事物一样 你在家庭里 被定格在家庭角色里 打扫、烹饪,照顾以及被照顾。
山塘街遇古装模特 助理在测光、布景、掌灯 支好唯心的三脚架,一再朝女主 的粉面举起反光板,大背包还装着 世上最精良的武器 戴着簪花和耳饰,身上的华服 年代不详,无数次将本尊置于靶心 接受镜头反复扫射,让美的捕手 咔咔咔按下快门 仿佛来自宋朝、晚清 或更早的大唐。她们营造抢眼的 美人照,时刻提防山塘湖畔的 游人闯入,让仿古的剧情穿帮 坐人力车去平江路 三轮吱呀,人力
一窗明月 最喜欢一窗明月,恰到好处 月的光芒是无边界的 而月的本体,则被窗户所收纳 一窗明月 是万物都安静下来的时候 一窗明月 也是身体与心灵对话的时候 身体说,此时我最美 亮度在清晰与朦胧之间 四肢放松,眼睛忽闪忽闪的 心灵说,当你休闲之时 也是我开始发力之时 我把内涵充满,把气质赋予你 一窗明月 柔软了僵硬的躯体 一窗明月 一窗情怀 一窗诗情画意 以
风在轻拂,云如守望者般温柔地 飘浮于玉米田旁 昨日紧握的云行走在白纸上 今日我缓缓松开 如同温顺的羊群归家 风透出凉意 我在风中细细勾勒云的倒影 那朵属于我的云的模样 白纸上云影斑驳 如同寻找归宿的灵魂 悄悄爬上岸 一丝微风掠过 白纸上仿佛掠过一船帆影 而草儿,在风的吹拂下 又悄悄长高了一寸 在风的吹拂下 我渐渐明白 我学会了放手 如同风中的云 轻轻飘散 留
一只鸟在树梢不停叫唤 他学着鸟声,对着鸟叫 想让鸟听懂他的语言 鸟儿停顿,又叫唤,又停顿 明显是在辨识真假 他不间停,继续对鸟使用鸟语 鸟沉默之后,用一种粗暴 又歇斯底里的叫声 怒怼了他 人学鸟语,比鸟还像鸟 鸟飞走了,带着怒气 布谷鸟与药 饭桌上 听大哥讲解清明节的鸡卦 他脸上有着春天的笑容 卦象:四平八稳 小平惊呼鸡汤有麻味儿 大哥说煮鸡的药根 在立春前就已
拍了拍可以折叠的天气 使世间安静 通常的讲话以子曰开始 以歌以咏志结尾 其间标点符号如雨乱飞 凑成很多个巧合 我所关注的句子 类似咒语 正在遗失 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飘忽的影子 围着帘幔飞翔 假定能听懂 坐在可以打破静默的区间 看见有责任的先知拉动帘幔 光线一下子照进来 上帝和喜悦击掌寒暄的瞬间 被众多影子簇拥 此时放下酒杯 向物质世界里并不存在的圣贤们 拱手致意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追一片云就像追一扇月光 它在左前方像个停靠站 从池塘里摸一尾五彩小鱼那次 这朵云从未离开 从茶台,小林子村,到一场欢宴结束 它绷着脸,看我一场场表演 天空没有框框,人间有 它不懂也不问 完成一场游戏需要很多伙伴 它懂,所以让距离保持恰好 看 云 一片片枯叶是云朵故意丢下的 光秃是一棵树的选择 我并不认为人必须牺牲点什么,换取目光 自由是一场可以
河边上的两株苇穗 秋风中活泼得要命,美得要死 一会儿你打他一下 一会儿他打你一下 多像两个秀恩爱的人 嬉戏欢闹 鸟雀们在旁边的草地上欢叫 就像一群起哄的人 一会儿你叫一声 一会儿他叫一声 让他们在夕光中羞红了脸 而不自知 只有月光最温柔 波动着涟漪曼妙的旋律 让两个坠入爱河的人 泥潭中拔不出来 雪中茶花 美与美相遇 冷酷拿捏奔放 白里透红 在下雪的严冬 茶
秋天的早上,我把太阳倒入杯中 有点发黄的绿茶微微浮动 月亮挂在楼房的一角 仿佛一段滑落在时间深处的爱恋 钢筋水泥围困的孤独 灯火匍匐,一阵风跪倒在麦茬脚下 一股粗大的旋风将湖底拔起 我恍惚听到了茶杯续水的声音 秋 夜 今夜,天很重 街道是遗弃的一片药盒—— 孤寂的绳索捆得它拼命扭动身子 我想着,穿过潮湿的夜 听着不曾响起的轻音乐 喜欢星星,喜欢青草 喜欢逃出来的鼾声
白雾自江面漫出 一直伸向田间的豆角瓜果 它们不像雨 有急促的敲打声 我不知道 出远门之前 执意来这里 是否意味着牵挂 那无声 扑面而来的 白雾 回到钟摆的原点 尽管与外界 还保持联系 尽管我小心翼翼 不再和谁多说话 但那些 带有余温的灰烬 还不时虚幻我 我不去研究那些白雾的历史 因为我的住处与它的出生地 皆为夜晚 清晨,我很难苏醒 因为村庄就横在我面前
温润的茶盏里,一叶一芽 摇曳着。古老的梦 在升腾 风微微拂动,汝窑的花 一朵一朵地 绽放了 那女子采上一束,插在青瓷瓶里 阳光透过窗户,轻轻地 落在 她的指尖上 鹅卵石 自从安身这条小径,它们就开始 和步履打交道 而月色如水般流逝着 那些行走的日子,让它们越来越光滑 有时,它们会回想起 有棱有角的时光 —— 一位少年,赤脚踩过 留下一串笑声
真相一定是多一些这样的元素: 月光,种子,虫鸣 先潜藏初始的花朵,后来潜藏口语 在打破寂静时 原谅古典的修饰 比如应该叫迷失了的方向:虚妄 应该叫轻轻落在地上的松塔:归处 我一度认为,丛林都有短暂的苦难 需要一阵清风 指出清晰的石头,或娇小的母亲 诞生来生,替身是绿色的草木 允许深邃部分 返回从前 及时雨 一定是远道而来,才能确定一个方向 足以还原动听的声音 先顺着
“我还在地里, 请稍等!” 星期六的黑珍珠, 抵达第一站融媒中心 去往汉口。 朋友圈的短视频 换了一个又一个, 如何主演长港青年 逆袭故事, 请到林子深处来, 和手抚旧疾言欢的女人, 谈论鬼天气和坏脾气。 傍晚的中心广场, 各路人群身披暮色, 杵着光秃秃的玉米秆子, 推杯换盏后, 分明是月光阴影里, 死活不懂人话的 一堆笨拙的蟾蜍。 大雨将至, 牛马徘徊于郊
山地、丘陵、平原 河流、村庄、城市…… 大地上,鲜花次第开放 与动车高铁不同 随绿皮火车读一首春天的诗 我有时间摇头晃脑 像火车哐当哐当,节奏分明 舒缓时,宽阔的平原尽情延伸 语气急促,一条河流一闪而过 遇花重读,桃花、杏花,白玉兰 见雾轻声,水雾,山雾,城镇雾 火车有时顽皮 带你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 片刻之后,坡地上 油菜花让你眼睛一亮 北方雪域停顿时间稍短 南国花
是不是,透过你举起的杯子 还能记起来 那杯桂花酒里面 印着的,我唇上的胭脂 那么多,纷至沓来的花雨啊 在我舞湿的衣袖里 哭泣 折一段青枝,搅一池浮水 而我再也看不清哪个是星星 哪个是你 当月光在我头顶上颤动,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就湿润了两排年少的睫毛 池子里的荷花,就炸裂开 一整个湖水的红晕
与记忆,在潮汐中相遇 一定是风云 动了凡心,让我由此获得意外惊喜 仿佛是不曾失去的日子 再次折返,而此时 我感恩它们,更多时候会隐身 路过凹凸的牵绊 或以深埋的伏笔牵动执念 无需多言,沉浮中 头顶的月亮高悬,时常变换着影像 内心的圆缺,始终是 圆了又缺。你见到的红与白 黄或蓝的月亮 ——都是我。多少冷暖 行走人间的背影 替我打开灵魂背面走失的真相
暮色将村庄围拢起来, 我挨着草木坐下, 看屋顶上的炊烟缓慢移动, 呈倒伏的姿态弥漫—— 晚风越过山坡,追赶着 太阳下山时,留给天边的 一抹金色弧线, 缓缓而行的流水 和清脆的鸟鸣,让村庄 安静下来。此时, 母亲的呼喊贴近我。 炊烟将暮色折起,小心地 回应母亲。四围的野草 不断地向谁招手—— 当最后一缕光线回头凝视我时, 整个星空,便朝我覆盖了过来。
我的阿爸,是那山间最坚毅的竹 而溪边浣衣的阿妈 依旧笑靥如花 他们相遇 他们,心中都藏起 一枚铜钱 并敲打出 一个部落的传说:那回响 攀附着时间的枝丫 在苍茫中 越发郁郁葱葱
亿万年了。有一个少女 将高贵的头颅 伸进云霄,物化成泽被四方的不朽图腾 无论,你从哪个方向看去 都会触碰到,这位年迈的少女 祖母般的慈祥目光 绿色的连衣裙,掩不住 起伏的心跳。一浪一浪的山峦在 隐秘的褶皱之处 汩汩流出甘甜的乳汁 草木不再挨饿。一朵花举起另一朵花 从枝叶间跳出来,凝视着 每一个朝拜的人。不管 你信奉什么,只要向着头上的白云 往上走,定会走到山顶上 那片
两岸的桃花已经盛开 古老的渡口,空无一人 江水静静流淌 诺言注定,随风而逝 白发悄然而生 渡船已在时光里消失 只有江水一如往昔 江面上,偶有白鹭飞过 故事总会结束 春日,如此美好 我们看江水静静流淌 为古老的传说轻轻叹息
“是,抑或是” 一个人,在茫然中苦苦探究 此时,秋风正掠过旷野、群山 一寸寸地 吹了过来 在万物萧瑟中 仍有,一只羽毛凋零的鸟儿蹲在 枯枝上 捡拾着它剩余的鸣叫
春天的邮轮 寄来故乡的词语, 溪水、蹄声 和山野的羽毛, 江水再次约好春风, 反复练习浣衣的韵脚, 浪花游上浅滩, 甜软的触角 抛出滚烫的合奏曲, 在云朵下 弹落大地的枯词。
一切都是可能的 比如:一朵盛开的花儿,倚在枝头 另一朵紧挨着它 比如:一对无话不说的恋人 一些 共同的呼吸、生命力 以及,一抹色彩,和色彩中的 我与你
我只给你看 雪线以下的春天,知更鸟露出了红襟 那些常年积雪的部分 雪莲花正在吐蕊 但,我不会让你轻易采撷 你想要找到我 去夏至日的北回归线 我们立竿 你看不见我的汗水 我也不知道,你流过多少泪 我双手紧握六便士。愿你能从中 读到月亮 我守着青埂峰的那块顽石 要不要做润泽绛珠草的一滴夜露 你说的,都算
一座桥,从潮湿的檐下 向远方延伸 天色暗下来,天空飘起细雨 或者,带着风 母亲,继续走着 孩子,也没有停下来 她们的影子在桥下的水面 短暂地晃了晃 便随着流水 潺 而去
春风轻拂, 蟠龙山的山冈, 河流,大地 家家户户都张贴上了春联 高高挂起了红灯笼 在屋后,在树林, 在空中,在梅上 母亲提一盏红灯笼 在天地间行走 我紧紧跟着 被龙年和煦春风, 撞个满怀
如果说河流,分隔了两岸的我们 船、桥、大坝 就是我们相拥的工具 谁说河水不能穿透我们的身躯 冰冷的河水,我们便化作夏日的暖阳 落入河床埋入水与沙的深处 从沙与水的分隔里 从固体颗粒里 从氢与氧的缝隙里 我们透出了点点的光
几只白鹭,贴着湖面飞 把自己飞成一个符号 飞进一堵透明的墙,从五月飞到五月 从一座水城的缝隙飞进一座水岛 阳光在背面,躲进它们的背面 像时间踩着水在飞—— 每踩一个水圈 事物的边缘就圆润一点儿 我们似曾相识,就像 有时我会做梦,梦到自己没有做梦 仿佛从沉睡的衡水湖走来 觅食一个美好未来的我 把手中那一把半熟的,文字祭米 攥得更紧
光斑继续在黑暗里游走 夜幕森林的世界 显得更加深幽 那一线蓝点儿冒着浮光掠影 深深浅浅地晃荡 我体内的情怀涟漪,效应出一首首诗 沉思间的字粒跳跃着舞步 在虚拟的空间燃烧 剥离状态的尘烟,一幢老屋,一棵枯树 一条干涸的河流 受到惊扰四散而逃的小兽 我的目光迷离,在茫然中失措 或许都在追寻那一抹蓝点儿 那泛着幽幽暗暗的离子 波动而又震荡 忽近又忽远,仿佛是一个标志 萦绕
蜻蜓立在荷花上 我沏一盏香茗 与风畅饮 蝉鸣,蛙声 一唱一和 打开想象的闸门 一条江水在指尖下流淌
如果高挂在秋夜 还有什么幽暗之处 可以躲过清辉的明净,和 金风飒飒 天上宫阙知人意的抚慰 如果途经暗夜的跋涉 会有片刻的阴影 被清凉的晨雾逐散 会有渐亮的光 从心头,一寸一寸漫过 他乡路遥,也寄深情 当嗒嗒的马蹄声再次敲响 把思念的另一头 静静地留给隔世的悲凉
静静地站在棕榈树下,秋阳静静地洒在身上 银杏叶深黄 余下的日子卷起来 有的挂在半空迎风招展 有的落在杂草的轮回中飒飒作响 童年的纸鸢 像雏鹰从八角亭飞过 石凳子上有人坐着 有人站起 我像电灯泡挂在今生,照着来世
我一人一骑,从立秋到寒露 从空旷原野到漫长月色 身后,一片叶子落下了 无数片叶子追随着 我看见了 它芽色的娇,青翠的绿 老黄的苍。我看见了 我自己 站在落花边上 风起时 遥望着无垠的秋色
徒步的风,转过来时 柔软的叶子,又和窗户的玻璃 相撞 稍远,一棵树的头顶 是一朵孤独的云 枝丫上,乌鸦发疯般地嘶叫 摇摆的叶子 晃了,又晃了一下 屋檐下,一只猫的眼睛 泛着绿色的光 只有极少的时候,才看到 母亲去世的厢房 半掩着窗
他说 有六个红军姐妹 有六朵像血似的红色花蕾 他说 那块土地很贫瘠 花儿,却有两季,从十月 开到除夕 他说,小时候吵着要听故事 故事就从,一辈又一辈人的心里 淌出……
此刻,被春雨洗去风尘的东李湖村 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一条条干净的小胡同 只盛得下我的脚步和心跳 温暖的阳光,投下我孤单的影子 像一个倒置的感叹号 路途即是旅途啊,我穿街走巷 只是为了寻找那份,淤积心底的念想 海棠花开得正欢,它以最美的模样 烘托着街巷的空旷和静寂 替紧闭门户的主人,迎接一个异乡的游子 决定在此小住,支一顶帐篷 与树上的鸟儿为邻 任凭月光,细细梳理我思想上凌乱
又下雪了。雪没有上次大 天空没有变白。大地 也没有变白 只是在大白天 时间会变白一些 即便时间不变白 我也会去院子里走一走 毕竟,院子需要我 我也需要院子 地面上装满了我的脚印,一圈一圈 仿佛天空也被我转圆了 又下雪了。地上又会结一层冰 那场尚未融化的雪 又会被新雪盖住 融化的冬天 我不再难过。冰雪开始融化 阳光开始认真地关注每个角落 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风不再锋
寂静的夜晚,我收到一份礼物 一颗星月,在星辰间游动 那么小,却散发着巨大的光芒 足以照亮前方的路 它的存在是那样微妙 又充满意义 生活的美好有时就藏在不起眼处 它让我看到万物活着的价值 我开始珍惜生活中的每一份礼物 无论是显露的,还是隐藏的 黄昏辞 黄昏已近,在我的日常中 有时会够到它的影子 父母常和我们谈起过去 每一次,能看见他们眼里 有潮湿的亮光闪现 随后是落日
寒风凛冽,百花隐匿 万物萧瑟中,又有谁 会在这滴水成冰的隆冬 特立独行,为我开一朵小花? 外面的雪花开了。开在窗台 一朵,两朵,好多朵 凋谢得太快,盛开得愈多 直至漫天飞舞,花事盛大 有别于应季之万紫千红 全白花。也不似依赖土壤而向上 这圣洁的颜色,根植于苍穹 向下开,花开即落 它若盛开,便倾尽天空之所有 它若给予,便普惠大地毫无保留 万千朵藏不住,直抵我心 吾只取一
渔家女人在心里竖起桅杆 把跃跃欲坠的夕阳高高举过桅顶 焦灼目光愈渐焦灼 看看天,默默喊着深沉的“慢”字 站在堤坝最高处 任凛冽寒风吹乱长发 手遮目上遥望 心悸随波浪翻涌起伏 今夜黄海将有大风大浪及寒潮 一个下午失魂 心事纠结凝缩的愁容 缠绕自家男人出海打鱼的影子 织补渔网的指尖被颤抖心跳频频刺痛 盼归,手机一遍遍贴紧耳膜 嗓门儿盖过涛声潮音 望归,不放过一艘船影 视
一团萤火一盏灯 夜里,一群群快乐出行 小虫世界,也由万家灯火组成 在原野,在林间,在草丛 点缀出梦幻般飞花迷人 照亮,追逐,对借光者微笑 把黑夜的隐秘细节呈现 发自全生命体的光电 一束束直接为心灵取暖 如果今夜特别黑 小萤小萤你慢点儿飞 我要投入你的星阵包围圈 横批写啥 在浑浑的水里 鸭子全身都不动 却能快速前移 脸上表情也轻松 水清了才看清楚 鸭子依然稳着上身
翻阅岁月的剪影 看见你微笑背对晚霞 流淌的相册,一帧帧风景 都是你的璀璨 白云和泥土之间的电梯 你会不会打开 那将是你步入的另一个美丽天堂 都是展翼翱翥的天使 翻过潮湿的苔墙 走过叹息的桥梁 坐在藤椅上,看向彼岸 开遍忘忧的仙蕊 起风了,适合扬帆起航 点亮你的那盏灯 阴冷的世界被你温暖 万条雨线,编制美丽的初冬 那美丽的画卷 那梦中最清澈的烟火 是我寄给你的诗
蟋蟀的呻吟从星空中坠落 黑夜扯下围裙 开始一天的忙碌 禾尖升起的流萤 在小河边灭了又亮 它从蜉蝣那里学会了对时间的原谅 夜中行走的人 将月亮顶在头上 头上是一层薄薄的霜 他们用脚步 丈量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的田埂 只是一张脚掌 就能知道秋天的分量 远处闪烁在林间飘下的灯光 割碎了黑夜 从黑夜中长出的霓虹 比白天还要辉煌 这是村庄的大度 每一次秋风爽起的时候 就是
恍惚间 儿时火炕两侧的墙上 画工画的油漆画 一下子动了起来 渔夫撒网的手 河上来往的渔船 天上的鸟群 一切静止的,无声的 全都动了起来 发出了声音 我从炕上起身 穿墙而入 走进了画中 在浏阳河边看见了 三十年后 自己的倒影 亲人住在你心里 亲人去世后 那个曾经 脱口而出的称呼 就再也无处安放 只能找个没人的山头 对着天空大声喊 你喊一声 天边的回声
主人走后,老屋便失魂落魄 门楣,提不起 披红挂彩的兴致。仅剩的几根筋骨 锈迹,成了最后的身家 青石板走成了断头路。被风雨 啃咬过的石墙 老年斑一年比一年多 门前的溪水啼哭着远走他乡 卧龙山的怀里,这些豢养的石屋 曾经野花一样,一开一大片 而如今,石板桥上走过的耕牛和背影 与时间抗衡之后,纷纷落荒而逃 阳光依旧暖和 光阴半掩,在破旧的木门后渐渐暗淡 偶尔路过的孩子 坐在
六月,耳边响起絮絮叨叨的声音 面色通红,或苍白 火熊熊燃烧 梅雨钻进每一个细胞 空调吹出凌乱的风 脾胃虚弱,叹息 将耀眼的红珍藏于记忆中 眼下,干枯的身姿分外轻盈 显然不够 需要水的认同,析出有效成分 如有木香、枳壳的助力则更佳 是这样的 对脾性相投的人 才肯苦口婆心 雨中遇见 在两场雨的间隙,随意踢着小石子 两个身体,成为一个整体 在遇见了石榴花之后 假如上一
村口的古井 随时回荡欢歌笑语 一脚踏上井石板 听井水潺潺 我对古井的怀念 才真正开始 闲不住村民 最爱蹲在井边净菜,捣衣 掬一捧井水饮下 多少故事在心底流淌 朵朵浪花流向千年 挑一担井水 满含热泪 登上台阶 谁知晓 还有多少秘密深藏井底 雨中行驶在高速路上 今年的天穿了孔 到了五月 天随时还是 乌云滚滚,大雨滂沱 我开车行驶在高速路上 一点儿不敢马虎
两个省略号 入夏前后,蚊虫明显增多。河边、湖畔、道旁、 小区里的小径…… 我想了一个应对“办法”:带上一根雪茄,或一只烟斗…… 减 法 夜阑人寂。我做贼似的,在书房里进进出出。 为了把另一批书和唱片放进来,又到了给书柜做减法的时间。 先挑出一堆关于电影、音乐的索引类书,准备扔掉。网络资讯共享的年代,这些以往的工具书到了告别书柜的时候。当然我还是有一点儿担心,如果在断
丢 羊 夜里听见动静,羊倌连忙提着马灯,开开门, 出来查看。 近来不知哪里过来了偷羊贼,似乎有些手段,每回等羊倌来到外面,偷羊贼已经得手,不见了人影。 羊圈里的羊,少两只,少三只,总之是对不上数字,总之是越来越少。 羊圈里的羊,原来三十来只,如今只剩下十五只了。 羊倌先看羊圈里的羊少了没有。都在。挤成一堆,不出声,那只花脸羊还抖了抖身子。 羊倌一阵轻松。
桃花源 有位东乡学者认为,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寓言。 “关于‘桃花源’,一直存在混乱的解释,”他在文章中写道,“有人认为是纯粹杜撰;有人认为是诗人服了某种麻醉剂之后的幻觉;但更多的人则相信实有其事,并已考证出就在某处某地,引得‘桃花源’的爱好者们蜂拥而至。” “而后一种说法,尤为荒唐,亵渎原著。原著的关键部位,就是那个‘小口’,‘初极狭,才通人’,根本就不是为
我跟着一支文物考古队来到一个山坡上。脚下是一个一个圆形小坑,从高处看去,这一个一个小坑就像是一片一片睡莲的叶子。考古队的人拿着工具站在坑沿上,却不去挖掘。我感到奇怪,就下到坑里去看。坑里长着浓密的草,这些草,有的高,有的低,其中有几棵草长得很像树,它们在茎顶上分出一个一个的杈儿,我知道,它们是想冒充树。这些草有绿色的,也有青铜色的,还有红黄蓝白黑和杂色的。总之,是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突然,
前几天读完《冯晏诗选》全书。冯晏的诗歌摒弃了表层话语,深入精神幽暗处的复杂图景,如海浪一般环环不息、绵绵不绝的修辞幻象,慢慢看下去时,常使人感到仿佛置于巨大繁盛、密而幽深的森林之中。 作家盛可以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到余华笔下如“月光洒在地上就像撒满了盐”这一类传神的语句,在《冯晏诗选》中,这样深具感染力的原创性语句,如“雀鸣,让每一根树枝都成为一支短笛”(《立春》),“厨房,犹如一枚书签夹在
草药香隐隐而来,馥郁之味漫过了半生颠簸,想着旧梦还在原处,而新的梦影一天多过一天,似这缥缈连绵、若浓若淡的香气缭绕过山阴草木。垂帘小憩,丝丝缕缕入梦入故土,心神安宁,肉身稳妥。闻得薄荷之余味,清凉之气韵,花果之蜜意在夏晚的风里起起落落。 沉香之美,美在古朴意味,美在香韵丰富,美在遗世孤立,美在她历经红尘又跳出了红尘,成为这世上最绝美的艺术。 藏蓝深邃富有层叠之美,诞生于典雅并延